難誘冷情君 第13頁

「我出門了!」

她沒膽回頭,就怕瞧見他的臉上露出揶揄,揉揉鼻子便趕緊出門。

就這樣,她錯漏了發現常如毓一時失神,深情凝注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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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常家兄妹的診斷,老人家當晚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但他遺容安詳,唇邊甚至還噙著抹笑。

不曉得祖孫相認之事的常相思,原本不解因為掛心她一人孤苦無依,始終郁郁喜歡的外祖父,為何臨終前會突然高高興興地緊握住她和七巧的手,要兩人日後被此扶持,還提到‘長兄如父’,要她今後都听從大哥的話。

直到七巧提醒,外祖父應該是將她誤認成失蹤多年的大哥,她才明白老人家臨終前仍盼望著最疼愛的外孫平安歸來,也就配合著七巧,讓他能放下紅塵俗事,安心早歸極樂。

為免事後露出破綻,常如毓將他們兄妹倆在老人家臨終前所說的一字一句全部轉告七巧,隔天,另有任務的他已無法繼續耽擱,在七巧保證會幫助相思完成老人家落葉歸根的遺願後,便先行離去。

安七巧也確實遵守承諾,千里迢迢陪著相思扶柩回京,三個月後又護送她平安地回到藥鋪。

途中,兩人好心救了一對無家可歸的落難母子,順道將人帶回藥鋪安置。

但安七巧萬萬想不到,數月後得空回來一趟的常如毓,因擔心妹妹和來歷不明的人士獨處,前去夜探,一瞧清那名婦人的容貌,竟說她們恐將因此落得身首異處的‘惡報’。

「你在開我玩笑吧?」安七巧干笑。「香濃說她是上京投親不遇,又遇上山賊打劫,才會在逃命途中動了胎氣,不得不斷臍生子,昏迷在半山腰上,怎麼可能會是你口中的‘永康王妃’?」

「永康王妃正是姓‘傅’,名喚‘香濃’。」常如毓冷冷瞥她一眼。「何況我見過她不止一次,絕不會認錯。」

她實在很想當他在說笑,可他神情寒肅,況且依他的性子也不可能拿這種事開玩笑。

但,人稱不敗將軍的永康王因通敵叛國,皇上一氣之下連夜派兵抄家滅門,據說風聲走漏,王府得到消息立刻遣散奴僕、全家自盡,還放火燒屋,王妃更是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死狀淒慘。

這已是五個多月前的事,消息早由京城傳遍全國各地,雖然大多數人都不相信兩代忠君報國的永康王南天齊會通敵叛國,她和相思認定是昏君誤信讒言、錯斬忠臣,可是要說獨自在荒郊野外斷臍生子的傅香濃,就是那個死而復活的永康王妃,這也未免——

等等!

仔細推算起來,她們救人那天,不就是火燒王府的翌日?

如果……若說當時有人願意替死,好保住南家僅剩的血脈……

安七巧倒抽一口氣,光是想像那慘烈景象,心頭就抽痛不已。

倘若香濃真是死里逃生的永康王妃,也就能解釋一個即將臨盆的產婦,為何還冒險上深山趕夜路?為何看得出原本貌美如花的她,清醒時發現自己破相竟神色木然,毫不在意?

因為,她只求活命,只求能保住肚中遺月復子。

「明白了?」常如毓望著她霎時轉白的臉色,冷酷地說道︰「你對同遭人事的警覺不足,倘若在回來途中被人認出,只怕你和相思已跟著他們母子身首異處。」

安七巧無法反駁,只能承認自己的確太粗心。

「幸好香濃臉上受刀傷,相思在她頰上際了黑漆漆的藥膏,一路上都包裹著半張臉,就算她爹娘見了也很難認得出來。」她樂觀地說︰「沒事啦!如今回來村里,更不可能有人認得什麼永康王妃——」

「我不就認出了!」常如毓一語澆熄了她的樂觀。「還有件事你別忘了,控制我的人,會不定時派人來確認相思有無異動,我能察覺他們是否在附近出沒,你呢?」

他一頓,眼神倏地泛出刺骨冷意。

「那些人之中,或許有人認得傅香濃,只要他們發現相思窩藏欽命要犯,絕對會上報,到時就算我能保住相思一條命,恐怕也無法讓她月兌離被幽禁的命運,為此,傅香濃非消失不可。」

消失?!

「不行!」

安七巧看見他眼中的殺意,急急扯住他的衣袖。

「你不能殺她,她已經夠可憐,又跟你無怨無仇——」

「不殺她,相思就慧置身危險,我絕不能讓任何危及相思的人事物存在,何況——」常如毓扣起她下頡,逼她正視。「我出手,死一人,他人出手,南家絕後!」

他手一松,安七巧像是全身力氣被抽光,無力地癱坐于圓凳。

她明白,在如毓心中,沒有人比唯一的妹妹重要,那是他僅剩的至親,也是他存活的目的,就算是她,如果危及了相思,說不定他也會冷血地除去她,何況是和他毫不相干的傅香濃。

她懂得如毓的意思,由他出手,只會除去香濃,放過無人認得的小嬰兒,換作官府爪牙發現,絕對會斬草除根,連南家僅存血脈也不放過。

明白是一回事,可真要自己眼睜睜看著他殺害忠良遺孀,這實在是……

「別礙事,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

像是讀出她心里的念頭,常如毓撂下狠話,隨即離去。

他沒說出口的是,他這麼做,不只為了相思,更為了她。

若是傅香濃母子出事,以相思外冷內熱的性情,絕不可能不出手相助,而相思一旦陷入危機,七巧必定舍命相救,既然如此,不如由他狠下心腸,趁早解決這‘禍害’。

他不能讓妹妹陷入危機,更加不能讓心愛女子置身險境。

是的,他愛著七巧。

這是他無法說出口,也打算一輩子深藏心中的秘密。

因為掌控他的幕後黑手不是別人,正是權傾天下的皇上。

縱使他為了能不屈居于吳辛那類人渣之下,不斷精進武功,仍無法憑一己之力,逃月兌身為皇上密探、助紂為虐的命運。

除去昏君,是他唯一求得解月兌的方法,然而只有密探之首,才能接近多疑的昏君,即便接近,也要有獨力擊退眾多死士的能耐,否則一旦失敗,所有與他有牽連之人,必定會落得比永康王親人更加淒慘的下場。

正困如此,面對七巧,他一直相當矛盾。

他不能讓任何人看穿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甚至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兩人之間的接融,所以他殺了吳辛,不只是為了不讓昏君發現另一個可要脅自己的把柄,更是為了不讓她日後受到牽連。

他知道,為了七巧,自己該更加狠絕,傷透她的心,讓她遠離自己,永不相見最好。

可惜,他能冷血對待天下人,唯獨無法對她狠心。

想到她舉目無親,放不下她獨自生活,所以他答應安排她來到相思身旁。他一時的心軟,是因為他想放手,偏又放不開。

他的孤寂只有她懂,他心上的傷只有她能療慰,無論他如何冷漠相待,她始終不變的溫柔與開朗笑容,是他身處地獄的唯一支持,是幾度指引他從鬼門關前回頭的一線光明。

面對七巧,他容色越是冷峻,心底越是沸騰。

愛與不愛、放與不放,已將他的心,拉扯成傷……

倏地,冷絕俊顏一凜,不再多想,足尖一點便躍上屋脊,如黑羽翩然落于天井之中,無聲無息。

他至妹妹房間窗口吹入迷香,確保相思不到日上三竿絕不會清醒,旋及來到客房,點了傅香濃的昏穴。

看了眼睡在一旁的小男嬰,常如毓雙眉緊蹙,眸心掠過一絲猶疑,但也僅只一瞬,又轉為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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