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世間無絕對,沒有人知道往後等著自己的會是什麼,但若是因為這樣就什麼都不做,那她重活一世又是為什麼?
因為睡了場飽足的覺,精神充沛,溫寧寧確定自己死後沒有魂歸地府,而落腳點挑在了這溫寧寧的身上。
既然佔了人家的身子,她想到往後就是她接替原主活下去,要繼續裝瘋賣傻嗎?
當然不。
知琴沒敢當著溫寧寧的面掏耳朵,揉眼楮,只是舌頭打結了。「小姐,您?」這麼一連串的話,雖然慢,卻一個字都沒錯,天老爺開眼了嗎?
溫寧寧並不想多做解釋,「我餓——了呢,讓人——來幫我——梳洗,快去。」
這下,知琴不敢再以為大小姐只是難得的清明了,閉上幾乎可以吞下鵪鶉蛋的嘴,雖然心里還是充滿疑惑,卻也沒敢再問,喚了剛提上來的浣花和綠雀端溫水、拿巾子、找衣服,侍候大小姐梳洗一番。
兩個丫頭剛從別處提上來,只想小心翼翼的討好主子,在韶華院站穩位置,知琴姊姊可說了,哪個敢惹大小姐不高興就滾出府去,所以哪敢多嘴,侍候起溫寧寧就更加了幾分的細致和貼心。
拾掇干淨,換了身精神的海棠紅新衣,溫寧寧就帶著知琴去了永濮堂。
這一路知琴的心里不停的打著小蹦,畢竟一覺起來的大小姐月兌胎換骨變了個人,這說出去誰信?但是她很快又說服自己小姐並不是一覺醒來人才變的,她記得早上小姐睡覺之前還同她說了話。
也就是說大小姐從昨兒個夜里人就是醒著的了。
她忽然出了一身冷汗,自己昨夜要是有那麼點輕慢,別說往後想站在大小姐的身邊,恐怕還有得苦頭吃了。
往後她得更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不可!
溫寧寧瞧著知琴的臉色變來變去,也不去追究,既然知琴會是她將來用得上的貼身大丫頭,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也不必在她面前掩飾什麼,于是有疑問就問,不承想知琴有問必答,而且答得詳盡細致,溫寧寧很快便把溫家人口模了個差不多。
心里梳理過一遍有了底之後,永濮堂也到了。
永濮堂包含著議事廳、花廳和廳堂、敞軒,里頭的氣氛談不上好,兩個年紀相仿的男子依次坐在紫檀木太師椅上,上首是溫家老大,長信侯溫紫簫,他身上的盔甲至今還沒月兌,黝黑的皮膚,留著一綹整齊的胡須,氣質威嚴,帶著一股久居人上的貴氣。
也就是說他一得知妹妹走丟,從大營趕回府又轉身出門去找人,再被下人知會轉頭回來,這一整個過程沉重冰冷的盔甲一直是在身上的。
下首的男子年紀要輕些,兩撇小胡子,昂藏七尺,比初升的朝陽還要耀眼三分,比起溫紫簫的粗獷,他則是斯文許多,象牙白的肌膚,溫家人酷似的好容貌,這是溫家二爺溫紫笙。
「寧寧說叫我們等她,條理分明,老二,你覺得是她會說的話嗎?」都說天下父母心,可在侯府,卻是兄長心,只听下人轉達的這一句完整的話,如兄如父的溫紫簫比三伏天喝了杯酸梅湯還要舒暢。
不過也因為不敢置信,所以非要從二弟口中套出個子丑寅卯來,證明他沒听岔。
「她叫我們等就等,咱們家有什麼事比她還重要?」溫紫笙可不鑽這牛角尖,等寧寧來了不就知道了?
「我這不是心里急,听你嫂子說她一早回來模樣可不好。」他原在西郊大營看著校尉訓練士兵,卻接到府里消息說小妹三更半夜還未歸家,這還訓什麼兵,讓人通知千機營的老二,快馬回府,等兄弟都齊了,分頭出去找人。
溫紫簫被他一噎,把幾上都已經冷了的茶牛嚼牡丹似的灌進肚子。
這時的溫寧寧已經走進永濮堂,放下茶碗的溫紫簫見到妹妹進來,朝著她招手,「寧寧快過來給大哥瞧瞧。」
溫寧寧身上穿著海棠色的小立領對襟小襖,琵琶扣,袖口和領間繡了梅花,脖子上掛了一個黃澄澄的纓絡項圈,平白給少女增添了一分富貴和嬌憨,下邊配了淡綠色的百褶裙,裙擺覆住半個鞋面,露出腳尖緋色繡花鞋上拇指大的東珠,只要她不說話,沒有人看得出來她腦子不好使。
看見溫紫簫叫她,她也不知要不要行禮,磨蹭著過去,好在溫紫簫也不必她糾結,直接兩手穿到她腋下,不費什麼力氣的將她抱上了一旁的太師椅上。
溫寧寧雙腳離地時有一瞬間的驚慌,但是潛意識里又覺得這樣的動作好像經常發生,只是好歹她已是個十四歲的少女了,還頗有分量,這會不會太不把她當一回事了?
「怎麼又把好好一張臉弄花了,誰欺負你,告訴大哥,大哥替你出氣去!」堂堂侯爺在自家小妹面前,道理什麼的免談,拳頭是唯一的真理。
直到現在,盡避有著小泵娘溫寧寧的記憶,葉曼曼一下還做不到完美的無縫接軌,此刻听著他的話,葉曼曼有些茫然,她該如何理直氣壯的以溫寧寧的身分留在這個家?
但……好像歪打正著,她的不回應應該就是溫寧寧最好的回應,因為兩個哥哥什麼異樣的表情都沒有。
倒是看到幾案上的新鮮果子、點心,她這才想起來自己起床至今一口水都沒有進,更別提用餐,不著痕跡的往那邊歪了歪,又歪了歪,爪子還沒踫到白瓷碟子的邊邊——
第二章 溫家的心頭寶(2)
「你睡了一整天,肚子是餓狠了吧?」一只修長白皙的手遞過來一碟子的蜜餞果脯。
這是她肚里的蟲子……不,是她二哥,素有玉面將軍之稱的溫紫笙。
別提在小黑屋那番折騰,她還真是餓狠了,只是一回來忙著認人,又心里吊了十七八個水桶,連饑餓感都忘了,這會兒,讓她吞下一頭牛都使得。
她什麼動作都還沒有,另一道聲音又揚起,「寧寧想吃果脯?你瞧,桃、杏、李、棗、冬瓜、生姜、沙果、海棠果、小桔子,應有盡有,你想吃哪一樣,大哥給你拿,」面對著自家小妹是溫柔得能滴水的和藹,可頭一偏,朝著侍候的下人就扯開嗓子,「都什麼時辰了,吩咐下去,讓廚房趕緊開飯!越快越好!」
溫紫簫挑揀一個,溫寧寧就吃一個,見妹妹吃得香,他立即就道︰「這些都是大哥讓人從漳州帶回來的蜜餞,你要喜歡,下回讓府里采買的人專程跑一趟多買些回來屯著,你想吃就不怕沒有。」
她上輩子別說享受家人對她的照拂了,畢竟葉家女兒實在太多,像這樣一對一的服務更是不可能,受寵若驚之余,發現自己這坐相居然沒有半個人挑剔,即便知道溫氏兄弟疼寵妹妹,親身體驗後,這才明白世間有種疼寵是完全不求回報的,只因為你和他有著割舍不斷的血緣關系,就算你傻了痴了呆了,他們還是義無反顧的將你視作最親的家人。
身為佔用人家妹妹身體的外來者好像不能表現得那麼理所當然,畢竟有那麼點心虛,可那被細心呵護疼惜的感覺帶來滿心的溫暖,幸福感油然而生。
「哥哥,也吃一個。」稍微示好一下應該沒關系吧?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們家寧寧也知道對哥哥好了?」不是夸張,溫紫簫的眼底居然泛著可疑的淚光。
丫頭們說姑娘變得不大一樣,他還不是很相信,難道這就是不一樣的地方?知道要反過來體貼別人了?
她嘴角抽搐。「不吃,就是——了,用,不著哭。」不是都說男子寧可流血不流淚嗎?怎麼來到這,眼淚好像不怎麼值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