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君笑 第9頁

「你所言不假?」褚恨天用精銳的眼神盯著竹碧水。

「什麼事都逃不過你的法眼,我哪敢誆你?」竹碧水語帶自嘲,這個褚恨天果然不簡單,他的深沉心機她總算見識到了。

褚恨天用一聲冷哼回應她的自嘲。抓過瓶子放入懷里,他開始精明的算計著何親王取千腸斷的動機。

由于皇上經年沉溺于美色,導致身體未老先衰,今年更是頻頻傳出因病而不上早朝的消息,因此朝綱漸亂,文武百官內斗不斷,而皇子們多年來的勾心斗角也在此時浮出台面。

朝臣們算計著自己的未來、皇子們算計著皇位,如今宮廷里正彌漫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陰謀,而何親王貴為中書,同時還是六皇子的親舅舅,偏偏選在這個敏感時期找上竹碧水求毒,其心著實可議。

他究竟在計謀著什麼?可與六皇子有關?

轉身走到床邊,竹碧水從床頭拎出一個不久前準備好的包袱。「既然東西給你了,竹姥姥我要先走嘍。」她雖愛極紫竹林的清幽,可如今有皇親國戚這種大麻煩找上門,她還是先逃為妙。

「等等!」褚恨天喊住她的腳步。

「談,年輕人,東西都給你了,你不是還想找麻煩吧?」他深沉的心機她適才可是領教過了,他現在不會是想告訴她,他另外還有殺人滅口的習慣吧?

褚恨天坐在椅上沒動,看著一臉戒備的竹碧水。「我問你,筋骨盡斷可還有救?」想起毛頵兒的傷勢,他忽然問。

「沒救。」斬釘截鐵。

「那可有補救方法?」

似是捕捉到褚恨天語氣里隱約的懊惱,站在門邊的竹碧水精明的腦筋一轉,然後驚訝的轉身。「可是姑娘家?」

「你少廢話,只管回答我的問題。」

清冷的聲音更冷,可竹碧水就是听出里頭有一股別扭,蒼老的臉上當下出現幾條笑紋,少了幾分戒備。

「年輕人,沒有活藥,何不用心藥醫呢?或許效果會超乎想像。」瞅了眼渾身黑衣、氣息冷冰冰的褚恨天,竹碧水再度發出磨耳的粗嗄笑聲。「多點耐心、少點冰冷,學著溫柔,姑娘家會喜愛的。」

听出她話里的調侃,褚恨天不悅的握起拳頭,唰地一聲,從椅子上起身。「你不想找死就少廢話!」

「我只是好心給你建議……」被他散發出的冰冷怒意給嚇到,竹碧水連忙躲到大石後頭。

「哼!」屋里,墨色的袖擺旋出一道嚴厲的弧度,而後消失不見。

「要走也不打聲招呼,真是沒禮貌。」抹去額上冷汗,竹碧水這才敢從大石後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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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房內,藍棠和小丫頭一見到褚恨天,便馬上退到角落去。

「醒來沒?」大腳一跨入門檻,便筆直朝內房走去。

「還沒。」藍棠回答。

「藥呢?」

「喂了。」

听到滿意的答案,褚恨天立刻擺手揮退兩人,而後繞過屏風,迅速的走到內房里。

佇立在床邊,他瞬也不瞬的鎖住那張沈睡中的清秀小臉,心里想著盡是她昨夜所說過的話。

她說她喜歡他的紫眸,認為他長相俊俏……當時听到這些,他其實是高興的,雖然她喜歡的理由太過天真惹惱了他,可後來他想了想,認為是自己在鬧別扭。

她明明是正常人哪,他怎能期望她能懂自己的傷痛呢?她沒嫌他丑、怕他樣貌怪異就已經是不可思議的事了,他怎能還怪她呢?

長這麼大,從沒人喜愛過自己,就連當初救他的師父,也只是意外發現他骨骼奇佳,是個練武奇才才將他救起。

當時他傷勢過重,在床上休養了好長一段時間,待他傷好,便是永無止盡的學習與磨練。

那時他才明白,原來師父對宮中的珍妃有過承諾,會幫珍妃之子,也就是當今大皇子得到皇位。

為了實現承諾,師父才有計劃的一邊帶著他尋寶,一邊將他培養成一名商人——一名出色、服從听話、能與他一同協助大皇子得到皇位的商人。

當時被親爹遺棄的他早已對所有事感到木然,既然爹都不要他了,他又何必執著得不到的親情呢?他的命是師父救起的,那就當作是報恩吧,不管師父要他做什麼,他都無所謂。

因此他毫無反抗的接受師父嚴格教導,無論是練武、習商、謀略、尋寶求財,只要是師父所要求的,他一定努力達到,不管過程是多麼的折磨。

十年的日子緩緩流逝,不知不覺中,他變得冷漠寡情,但也變得精銳深沉、可以獨當一面。

因此在六年前,他奉師父遺命,將歷年尋來的寶藏化為金錢,投身鄴陽城經商,成為大皇子身後可以信賴的幫手。

可即使他已經是人人稱羨的鄴陽首富,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心里始終藏有陰影,那種陰影來自于不堪的過往,來自于根深柢固的自卑。

因為自卑,他戴上黑紗帽將真實面目遮住,寧願用神秘之姿面對世人,也不願再度承受當年所受過的苦。

他曾想過,或許自己一輩子都要生活在這片見不得光的黑暗世界里,可沒想到卻遇上了她,而她竟說了一句他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听到的話……

「唔……」縴長的眼睫顫了顫,毛頵兒緩緩的睜開眼楮。

一開始,銀白色的光線照得她的眼楮好不舒服,過了一會兒,總算是適應了,然而此時她也發現床邊站著一個人。

「你是誰?」瞪著那抹極具壓迫感的黑色身影,她內心其實是驚嚇的,可喊出來的聲音卻細小得有如蚊蚋振翅。

「褚恨天。」發現她眼里的驚懼,他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褚恨天?」腦子里像是被人灌了砂石,沈甸甸的難以思考,于是她放棄思考。「我不認得你,我頭好沉。」

曉得她的不舒服是因為滾落斜坡又失血過多引起的,而他就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清冷的聲音不禁因愧疚顯得有些氣弱。

「是沒听過,可我們見過兩次面。」

「是嗎?」听他這麼一說,她才開始細細打量他;死氣沉沉的墨色衣裳、層層神秘的黑紗以及讓她心慌的視線……「你!」毛頵兒瞬間睜大眼。

「對,就是我。」他知道她想起他了。

見到煞星,毛頵兒臉上頓時轉白,可腦筋一轉,臉色又恢復正常。瞅著他,她竟笑得有些幸災樂禍。

「你也死了?」

「沒有。」褚恨天發現自己竟不討厭她的奚落笑容,反而覺得笑著的她,真可愛。

「沒有?」笑容凝結,她困惑的皺起眉頭。「如果你沒有死,那你怎麼可能看得到我?我死了耶。」

「你沒死。」她的笑容消失,他心里一陣惋惜。

「我沒死?可我昨夜見到我爹爹了啊!」爹爹死了,她自然也要死了才能見著爹爹吧?可他又說她沒死……毛頵兒愈想愈亂,弄不懂自己到底是生是死了。

「那是你作夢。」其實今日他來是為了證實一件事,如果她曉得自己沒死,昨夜的一切都是真實,她會如何?她依然還會說出同樣的話嗎?

深吸一口氣,褚恨天對于她即將展現的反應感到期待又緊張。

「作夢?」

見她神情迷惘,他索性將昨夜的經過簡單說明。「你忘了嗎?昨夜你想偷跑,然後跑到一片竹林,最後摔進了池子里,還受了傷!」他故意不說明傷她的人就是他。

他的話讓她想起昨夜的事,記憶一個片段、一個片段的跳過,最後定格在水中央的那具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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