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請王爺……不要驚動旁人。」他氣力終于耗盡。卻仍不住叮囑。
鮮血染紅他的衣襟,朝四周溢去,呈現一片猙獰的景色,他仿佛倒在一個血包的湖泊中,沉溺無法自拔。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站在岸上。看他淪陷在滅頂之災里,情不自禁涌出淚花。
當溫暖的淚水滴在手背上,沈小意才察覺,原來,對這個惡魔,她已經日積月累有了感情,如同湖中水草羈絆,讓她無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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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騰騰的湯端到床前。墊好枕頭,她扶著重傷的人坐起身來。端詳他的臉色,似乎比前幾天好上許多,可傷勢依然不減,每日里只能躺著,腳不沾地。
「今天煮的是什麼湯?」戚瑜微笑問。
「蓮蓬湯。」沈小意冷冷地答道。
「只吃過蓮子湯,沒听說過蓮蓬湯。」他似乎十分感興趣。
「蓮子湯是曬干的蓮子煮的,蓮蓬湯是將整個新鮮蓮蓬拿去炖。」
「那豈不是很苦?」
「是苦,不過很清涼。現在大暑天,得吃些清涼的東西化解熱氣,讓你的傷好得快些。」
「怎麼,不想讓我死了?」戚瑜再一笑,俊顏傾城。
沈小意垂下眸,不敢看他迷死人的臉。都怪自己太「」,臨到頭卻舍不得殺他,反而被迫在他床前照顧起居飲食。
「我勸你找個真的大夫看看吧,那個敬安王爺,他懂醫術嗎?治了這麼久都不見起色。」嘴里不由得嘀咕。
「關心我?」他欣慰地挑挑眉。
「我是希望你快點好,免得我整天伺候你,哪兒也去不了!」她狠狠瞪他。
「你有所不知,這天下若論醫術,沒人比得過敬安王爺。」戚瑜嘆一口氣,換上嚴肅的表情。
「是嗎?」沈小意一怔,「他一個王爺,怎麼會懂這些?」
「他雖是王爺,可自幼愛好醫術,還得到行匿江湖的曲神醫真傳,皇上、娘娘們生病了頭一個就找他,比宮里的御醫還強呢。」
「真的?」沈小意將信將疑,「身為王爺整天吃喝玩樂就好,卻跑去學醫,真是怪事。」
「別以己之心,度人之志。」戚瑜道。
「好好好,我是小人之心!」她忍不住又與他拌嘴。
「你啊,」他望著她搖頭,「就是喜歡瞎猜疑。」
「我哪有瞎猜疑?」
「比如懷疑我是凶手。」
「你不是嗎?」她一肚子火再次讓他挑起來,「我親眼看到的。」
「你看仔細了?」他刁難問。
「我看見你的臉了!」
第6章(2)
「那我倒要問問,你說那晚刺傷了我,為何第二日我安然無恙?」
「你……」沈小意不禁語塞,「誰知道你施了什麼妖術!」
「既然我會妖術,現在為何還要躺著?」他繼續追問。
「好了好了!」自知斗不過他,只得認輸,「也許是我認錯了……」
這些日子,她把那晚的情形想了又想,雖然迷惑,可終究還是相信了戚瑜的清白。
不只因為他背上離奇愈合的傷,他在關鍵時刻,沒有聲張,反而要放她逃走的行徑也讓她不得不重新看待這件事。
最重要的一點,則恐怕是——對他,她已有了私心,打從心底希望不是他。
真不該昕了那道長的話,說什麼有相同印記的人就是一生的緣份,還有他,干麼對她那麼溫柔,搞得她芳心蕩漾,與敵為友,本該有的堅持都灰飛煙滅了……
「這湯真好喝!」他端起碗,幾乎是一飲而盡,「明兒個再炖吧?」
好喝?他不嫌苦嗎?
沈小意默默接過空碗,忽然道︰「明日……換別人來伺候你吧。」
「怎麼?」他一愣,「你不舒服?」
「明日我要離開了。」沈小意的答案石破天驚。
「離開?」戚瑜似乎始料未及,「好端端的,為何要走?」
「我留下來,只是為了看你幾時死!現在你一時之間應該死不了了,我還待下去干麼?」她嘟嘴表示,「真把我當成你的丫鬟了?」
他笑了,仿佛洞悉她說的反話。
不是看他幾時死,而是擔心他會死,所以留下細心照顧,直到如今轉危為安。
「你打算去哪里?回家嗎?」他輕柔地問。
回家?不,她已經不想再回那個家了。
這些日子在戚府做事,也掙了些銀子,夠她浪跡天涯一陣子。她打算去看看那些名山大川,吃遍各地美食,逍遙逍遙。
但她不會老實的跟他說,因為她心中已經有了別的主意。
「我……我要嫁人了!」
縱然他不是凶手,他們之間也是不可能的,不如讓自己絕念,也讓他絕念。
「嫁給誰?」戚瑜俊顏猛地一沉。
「還有誰?你見過的。」她信口胡謅。
「那個姓常的捕快?」
她不答,讓他以為自己猜對了。
「你要嫁給他?」戚瑜的語調急切起來,「他一個小捕快,有什麼好的?能給你什麼?」
「我相信他會是一個好丈夫,而且我不需要什麼,只要平安快樂就行。」她沒多想的回答。
「我明白了。」他怔住,似被刺痛一般,半晌才道︰「你說得對……這世上再多的榮華富貴,也比不過平安快樂。」
沈小意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無疑是在影射諷喻。但話已說出口,既然也都決定要走,那就這樣吧……
兩人一陣沉默。無數曲折徘徊的心事,在這寂靜之中跌宕。
「我們主僕一場,你要出嫁,我也不會虧待了你。」只听戚瑜終于道︰「明日到帳房支些銀子,就當是你的嫁妝……再讓廚房準備晚宴,就當是為你餞行吧。」
她咬住唇,良久才點了點頭。
眼中忽然蓄滿淚花,背轉身去,假意收拾碗盤,不讓他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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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口早已愈合,為何還要裝病?」
敬安王爺拆開他的繃帶,仔細查看之後,不禁笑問。
「最近太累,找個藉口歇歇。」戚瑜敷衍地回答。
「你倒好,躺在床上享福,我這個王爺卻是日夜為你的傷勢擔心。」他故作微慍地薄斥。
戚瑜臉上旋即泛起歉意,「說起來,那日真是多虧王爺幫忙……」
「舊事別提了,」敬安王爺揮手道︰「那日阿四帶著公差到我那兒,我就料到發生了什麼事,又听說是薩蘭出事,當下便找了個胡姬冒充她,幸好我府里西域的伶人眾多。」
「那支金簪的事,王爺是怎麼知道的?」
「也是阿四說的。他當著那公差的面,把你府上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說了。那公差不疑有他,我卻听得明白他話中的含意。」
戚瑜感激一笑。
他該慶幸在那關鍵時刻,還有暗中助他一臂之力的人,在這世上,敬安王爺就像他唯一的親人,知道他所有的秘密。
「瑜兒,那個告發你的丫鬟,要如何處置?」敬安王爺卻忽然問他。
「處置?」他愣住,連忙擺手,「算了,一個不知情的小丫頭,饒過她吧!」
「不知情的小丫頭?」敬安王爺眉一挑,「據我所知,不僅如此吧?」
「王爺听說了什麼?」戚瑜不由得緊張。
「不是听說,而是猜到。刺傷你的人,也是她吧?」
他靜默,一時間找不到應對的話語。
曾幾何時,遇事從容的他,居然會變得如此慌亂?為了掩護~個恨他的人……
「瑜兒,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敬安王爺突如其來的問話,仿佛一記重錘敲在他的心尖,讓他久久不能反應。
「京城大夫那麼多,你這傷勢雖然不輕,可也不至于非要我來不可,」他繼續推測,「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為你不想受傷的事張揚出去,給她帶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