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對方是震揚手心里的寶,她算什麼?一個棄婦而已,能將對方如何?
旺才怯怯地點點頭,領了銀子,千謝萬謝地才離去。
紫虞坐在陰冷的東廂房里,直到日落西山,直到全身麻木沒了知覺,這才看到蘇桃穎打扮得花枝招展、扭腰擺臀地走進來。
「拜見少夫人,」巧笑的女子微一曲膝,「少夫人幾時從娘家回來的?怎麼不回屋里去,反倒坐在這冷清的地方?」
「我剛回來,」紫虞裝作若無其事,「想著震揚在屋里歇息,才請蘇班主到這兒一敘,因為有事相求,卻不想讓震揚知道。」
「哦?」蘇桃穎挑眉,「夫人有事求我?還不能讓虎爺知道?」
「蘇班主與我家相公相識很久了吧?」
「也沒多久,」蘇桃穎掩飾,「不過是為了新婚之喜,虎爺才命我入府的。」
「听說蘇班主的舞技天下第一。我自幼體弱,雖然對舞蹈頗有興趣,可是礙于父親阻擋,一直沒能學上幾段。今日我想拜蘇班主為師,盼蘇班主成全。」
「啊?」桃穎不由得一驚,但隨即一抹精光閃過眼底。「我不過徒有虛名,哪稱得上天下第一?但既然夫人開了口,為師不敢當,卻可以教夫人幾支舞。」
「那就有勞蘇班主了,」她起身,向對方鄭重行禮,「從今往後,您得多教教我。」
她瘋了嗎?拜情敵為師?!
不,這是她痛定思痛後才決定的事。她想知道,蘇桃穎到底有什麼優點,能讓丈夫如此著迷。
如果是舞蹈,她就學舞蹈;如果是其他,她就學其他。
扁是嫉妒有什麼用?流淚也沒有用。她與震揚雖然有夫妻之名,可終究還是陌生人,要想得到他的心,她要做的事恐怕還有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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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震揚斜靠在床榻上,一臉深思。
他天生就不愛笑,並非上蒼沒有給他笑顏,而是給了他一個不能笑的理由。
外人都以為,大名鼎鼎的虎爺這輩子衣食無憂,應該過著逍遙愜意的生活,但他心里的苦楚,卻無人能分擔。
這些年來,他每一步路都走得步步為營,就連娶妻,也不能隨心所欲。
平心而論,他並不討厭新婚妻子,洞房花燭夜,她徹夜守在他的床邊,讓他的心微微顫動……這種感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現在的他,最不需要的正是情感的牽絆。
這畢竟是一段利益造就的婚姻,有朝一日,她得知真相後,會暴跳如雷吧?
也許她對自己有情,但他並不看好兩人的未來,可是出于責任,他會盡量善待她。
「爺──」旺才把午膳端進房內,恭敬地喚了一聲。
他抬眸,看見清淡的粥茶,冷冷地道︰「吃這個?你當我真的受傷了?」
旺才露出為難的表情。「這是少夫人吩咐的。」
「你就不知道偷梁換柱?」龍震揚眉一挑,「把這些拿走,叫廚房另做!」
「爺……」旺才立在原地不動,「您嘗嘗吧,這是少夫人親手做的……為了這個,她在廚房忙了半天。」
「拿走!」龍震揚厲喝。
旺才低下頭,不情願地收拾著桌子,才端起盤子走了兩步,卻又忽然折了回來。
「還有事?」龍震揚詫異,旺才不曾忤逆過他。
「爺……」他鼓起勇氣,「小的這里有二百兩銀子,是夫人賞的。」
「哦?」龍震揚不由得冷笑,「難怪你勸我吃她做的東西,原來是拿了她的好處。」
「爺,您誤會了,夫人不是籠絡小的。」
「銀子都給了,還不是籠絡?」龍震揚冷哼。不愧是商人之女,也懂得要手腕、要心機,以期在這個家站穩住腳步,可惜她打錯如意算盤,他府里的人只听命于他,只忠心于他。
「夫人……是叫小的為她保密。」
此言一出,倒讓龍震揚意外。
「爺,您跟蘇姑娘在這房里做的事……都被夫人瞧見了。」
什麼?!龍震揚身子一僵。
「夫人讓小的瞞著您,當她什麼也不知道。」
「她……」龍震揚劍眉深凝,陷入疑惑。
按說,發生了這些事,換做別的女人,肯定一哭二鬧三上吊,她卻打點下人,佯裝不知?她到底想干什麼?
「還不止這些,夫人之後便拜了蘇姑娘為師。」
龍震揚雙目一瞪,難以置信。
「她此刻正向蘇姑娘學舞呢,爺要不要去看看?」
巨大的迷惑充塞胸膛,龍震揚二話不說,長袍往身上一披,便朝花園走去。
晌午時分,日頭正毒,毫無遮掩的綠地之上,一個單薄的身影正在翮翩起舞。
蘇桃穎不在那兒,她最愛惜自己的肌膚,一般只在清晨練舞,日頭一大,便躲進陰涼處,把自己包裹得密密實實。
只要是女人,誰也不像眼前的紫虞,傻乎乎的,不怕曬傷自己的雪膚。
她舞得並不好,不像桃穎那般純熟優美,但看得出來,她拚盡全力,做對每一個姿勢。
她的舞姿也並非一無是處。如果說,桃穎像一朵綻放在水中的花,她就像風中凋零的葉,別具一番情致。
「小姐,歇歇吧,」瑞兒拿著冰鎮毛巾,上前替她擦額,「你都舞了半個時辰了。」
「再練一會兒……」她氣若游絲的道︰「我怕忘了。」
「哼,這個蘇桃穎,我看她存心折磨小姐吧?」瑞兒氣道︰「明知小姐身體不好,還教你這麼復雜的動作。」
「簡單的誰愛看?」紫虞淺笑,「蘇班主的舞蹈聞名天下,就是因為繁復綺麗,光一個轉圈的動作,都能花樣百出。」
「小姐,你該不會還想學轉圈吧?」瑞兒嚇得不輕。
「當然要學!我又不是學著玩,這是跳給震揚看的舞,能馬虎嗎?」她推開瑞兒遞上的水,兀自加倍練習。
她這片風中凋零的葉,此刻因為過份消耗體力,如遇狂風要被打碎一般,看得人心驚膽顫。
龍震揚心中一陣悸動。
這種感覺,他從未有過。他的心,一直堅如盤石,任何驚天動地的大事,也撼動不了他。但今天,那巨石仿佛在胸中晃動了一下,將落入萬丈深淵一般,讓他一陣恐懼。
同時,他還感到一陣心酸,像是嘗了青澀梅子的滋味,酸得全身微顫。
她不是身體不好?這樣的舞蹈,會讓她喪命吧?
為什麼要這樣傻?就為了討他的歡心,與桃穎爭寵?
懊怪她太有心機,還是太過單純執著?
說真的,這還是生平第一次,有個女子願意為他付出這樣的努力──拚盡全力,宛如飛蛾撲火。
相較之下,便知道從前那些鶯鶯燕燕,只是與他逢場作戲罷了。
理智要他待在暗處,可是一陣沖動,讓他不由得撥開樹枝,站到紫虞的身後。
「小姐……」瑞兒發現他,失聲叫道︰「姑爺……」
紫虞愕然回眸,與他四目相對。
兩人的對峙,仿佛有一世紀之久,多少內心的起伏,在這瞬間踫撞千萬次。
「你……好點了?」紫虞微笑,率先開口。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娶的是一個可怕的女子。」惡毒的話語,竟月兌口而出。
他本來不想這樣說的,可是話到了喉間,卻變得如此古怪。
「什麼?」紫虞凝眉。
「你明知道我沒有受傷,卻裝作若無其事;明知道我與桃穎之間的私情,卻要拜她為師──你這樣的女子,心機沉深,難道不可怕嗎?」他冷冷的吐出傷人字句。
她可怕?紫虞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委曲求全,卻換來這樣的評論。
一心一意想挽回丈夫的心,只希望全家和睦,不要因為第三者而爭吵,這樣也叫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