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震揚此刻正躺在床上,褪去玄衣,披散的發包裹著結實碩壯的軀體,俊美的容顏也微卸威嚴的神態,嘴角勾起一道冷冷的弧線,但仍有一股氣魄凝聚在眉宇之中,讓人雖然靠近,卻不敢親近他。
「不是忽然,是計劃已久。」他淡淡答道。
「爺很久以前就想娶風顯博的女兒了?」梳理晨妝的女人一怔。
「不錯,她家還算與我門當戶對。」
「可是……風顯博不是好惹的,听說他女兒從小就有怪病,活不過二十五歲,若她嫁過來之後有什麼閃失,爺不怕風家遷怒于你?」
「風家雖然財大勢大,我可不怕他。」神色淡定的男子依舊淺笑。
「可風紫虞是風家惟一的女兒,她若有個閃失,風家人拚了性命與爺周旋,也夠頭疼了。桃穎就是不明白,憑爺的家勢、財富、樣貌,娶哪家的女兒不成,為什麼偏偏挑個病西施?」
「因為她家有我需要的東西。」停頓片刻,他終于道出答案。
「什麼了不起的東西,需要爺拿大好姻緣去交換?」
「自然是重要的東西。」眉尖微鎖,仿佛心中正在醞釀著大計。
「爺娶了新婦,不會忘了桃穎吧?」輕紗半果的女子走至榻前,倚在他的身邊。
龍震揚伸手一攬,將她納入懷中,覆身壓在胸下,輕挑她的發絲道︰「你也說了,她是個病西施,你還怕什麼?」
「桃穎什麼都不怕,只怕爺以後忙著陪新人,沒時間到我這房里來了……」她在他耳邊吹氣如蘭,挑逗他的心。
「那就趁現在多陪陪你。」龍震揚一笑,俯身含住她的櫻唇,堵住她的話語。
帳幔之中映著晨光,卻仍似昨夜般,軀體交纏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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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剛剛泡好,他就來了。
這一次,沒有侍衛跟隨,也沒有似凶神惡煞的黑衣,他穿著平易近人的青袍,騎著白馬,孤身來到她面前。
店小二差點兒沒認出他來,半晌才遲疑的喚了一聲「虎爺」,生怕認錯人。
風紫虞坐在茶棚里,抬眸看到他的時候,露出淡淡微笑。
她依舊包下了這個地方,不過今天並非為了觀賞月老廟,而是為了見他。
有個問題,她必須親自問他。
「公子請坐。」她率先開口,「抱歉此處除了茶水之外,再無其他可以招待的。」
「不過,這兒卻是一個方便說話的地方。」龍震揚似乎模透她的心思。
「紫虞听說公子托了李媒婆去見過我爹。」她決定開門見山。
「是。」一雙炯目直視她的眼,引得她一陣心跳加速。
「公子既然托了李媒婆,自然知道紫虞自幼體弱,大夫說……我活不過二十五歲。」
「知道。」他惜字如金,一字一句皆簡短得嚇人。
「紫虞不明白公子為什麼要娶一個短命之人為妻?」
「因為我托人算了命。」
「算命?」風紫虞一怔,他的回答倒出乎她的意料。
「李媒婆有全城所有待嫁閨女的生辰八字,我請人一一算過了,惟有風小姐與我最合,有所謂的旺夫之格。」
「旺夫?」風紫虞不由得失笑,「我這副薄命,居然還能旺夫?公子真信這些迷信之說?」
「風小姐難道不信嗎?」他淡飲一口茶,「否則又為何出資修建這座月老廟?」
「建月老廟是向上天祈福,而所謂生辰八字,乃人為所排。我信天,卻信不過人。」她語氣堅定。
「難怪風小姐這些年拒絕了無數青年才俊的求婚,原來是信不過人。」龍震揚嘴角勾起一道弧線。
他是在笑嗎?一向凶神惡煞的虎爺,原來也是會笑的。
風紫虞望著他那張捉模不定的俊顏,竟有些恍神。
「風小姐?」
她拉回心神,「若我無父無母,嫁給誰都沒有關系,偏偏我的父親是風顯博,婚姻大事不能馬虎。」
「說到底,風小姐今天約我來,便是想知道龍某是否對你風家有所企圖,對嗎?」龍震揚眉一挑。
如此直接的問話,倒讓她不好意思起來。
「龍某倒想問問風小姐,我龍家的家產比不過你風家嗎?」他不答反問。
「公子這幾年把商號做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風家雖有些家底,卻仍不及你。」
「那小姐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她也說不清楚到底在擔心什麼。他要娶她,總得有個原因吧?光是因為八字相合,實在勸服不了她。
「難道小姐打算此生孤獨終老嗎?」他的深瞳再次映入她的眼簾,仿佛一枚石子在她的心湖激起無限漣漪。
她默默搖頭。
誰不希望覓得美滿姻緣,此生有人陪伴?可這是個賭注,稍有閃失,萬劫不復。
「小姐可信緣份?」他又問。
「信。」不過只信上天所賜,不信世人藉著神明的名義搞的鬼。
「月老廟就在眼前,小姐可願與龍某前去求一簽?」他忽然提議。
求簽?她一愣。
「如果求得上簽,可否算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緣份?」他等待她的回答。
「算。」她終于點頭。
同意與他一同前往月老廟,是真的把自己的幸福交給上蒼安排,還是在他的勸說下動搖了心?
她不知道。只知道從前避而遠之的地方,今天終于願意跨進門檻。
這座月老廟,自開光安座那日起,便車水馬龍,香火不斷。
風紫虞戴上絹笠,以輕紗遮面,在善男信女中穿行。
她很少出門,也很少見生人,此刻心中有些惶恐,如果沒有這頂絹笠的保護,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曝曬在日光下的女鬼,隨時會灰飛煙滅。
大殿十分清涼,當她跪在石板上求簽時,終于可以理解為何人人都信奉神明,原來,跪在這里,一顆心可以如此安定。
「上山采蘼蕪。」她所求的簽上如此寫道。
這是什麼意思?她不懂。
「解簽的先生就在那邊,」龍震揚往殿前一指,「去問問就知道了。」
把簽遞給解簽先生時,風紫虞心中一陣緊張。
怕他為了討好自己亂說一通,又怕他太過耿直告訴自己不好的消息。
只見解簽先生把那簡短的文字掃視一眼,徐徐道︰「所謂蘼蕪,又名薇蕪,葉似當歸,香氣似白芷,民間婦人去山上采擷蘼蕪的鮮葉,回來以後,于陰涼處風干,用作香料,填充香囊。姑娘是問姻緣嗎?」
她點點頭。
「恭喜姑娘。」解簽先生笑道︰「此簽的意思是,姑娘即將苦盡笆來,覓得良婿。古人認為蘼蕪的香氣可令婦人多子,姑娘如嫁此君,必定是多福多壽,子孫滿堂。」
風紫虞一怔,感到龍震揚熾熱的目光正射向自己,此刻的她不敢與他四目相對。
「可‘上山’二字是何意?」她忍不住再問。
「意思就是大好姻緣雖在眼前,卻需要姑娘不怕艱險,親手采擷,否則就算夫婿再好,也終究是鏡花水月,到不了姑娘手中。」
上蒼是在暗示她勇敢地接受龍震揚的求親嗎?不管他有什麼企圖,不管未來如何……
「多謝先生指點。」付了銀子,她將那支竹簽拿在手中,默默步出寺門。
知道龍震揚就跟在她身後,他在等待她的答案,卻沒有馬上追問。
她忽然止步,轉身看著他。這是第一次,她主動凝視他的雙眼,不顧羞澀。
「只是一支簽罷了,紫虞,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他改了稱呼,親匿地喚她。
這是第一次,除了爹爹以外,男子如此喚她,她覺得自己的心就快跳出胸口。
「除了我們八字相合之外,你向我求親,還有沒有別的原因?」她仍不放心,再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