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現在說這些又有何意義?」烏勒袞冷冷地打斷。
「可是我……」姮貞這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不該強求這段姻緣。
烏勒袞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他和姮貞之間的關系已經無法再回到從前了。「若公主事先跟臣商量,臣會想出辦法,讓公主不要嫁到人生地不熟的蒙古,而不是像這樣用權勢來逼臣就範。」
「我……明白了。」說到底,烏勒袞就是恨她這麼做,姮貞知道再說什麼都沒用了。「額駙若還有事,可以退下了。」
「那麼臣告退。」彎身行了個禮,烏勒袞便大步的跨出小廳,連頭都沒有回,自然沒有瞧見姮貞眼底迅速凝聚的淚水了。
「公主別哭……」冉嬤嬤趕忙抽出手巾。
「嬤嬤,我錯了……大錯特錯了……」姮貞茫然的低喃,她以為自己可以忍受得了烏勒袞的疏遠和冷淡,卻沒想到是這麼的痛徹心肺。「我一心一意想完成自己的心願,卻沒有為他設想……我的自私害了他也害了自個兒……」
「錯的人不是公主,是睿親王太不懂公主了,都已經四年,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公主對他的心意,真不知道該說他是根木頭,還是這個男人根本就沒有心……」冉嬤嬤大聲反駁。
姮貞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等今晚公主和額駙圓了房,成了真正的夫妻,相信額駙的心也會慢慢放在公主身上,不會去想別的女人。」冉嬤嬤努力的安慰主子。
「要他在這種心不甘情不願的狀況下,用權勢來逼他跟我圓房?」姮貞一臉苦笑地喃道。「這麼做他更不會原諒我了。」
冉嬤嬤深深的嘆了口氣。「那麼公主打算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姮貞心亂如麻的說。
★★★
養心殿——
成親至今已經半個月了,除了白日到公主府請安之外,夜里並沒有召他進房過一次,這讓烏勒袞不知該松了口氣,還是納悶,他真的愈來愈不了解姮貞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了,而他們又算什麼呢?
既不像是夫妻,連想說幾句交心的話,像對待朋友一樣,也不可能了。
難道就只能像對待陌生人一樣?
在尋思之間,烏勒袞已經進了西暖閣,來到皇帝面前請安。
「起喀吧!」皇帝見到這位「姊夫」,馬上露出親切的笑容。
烏勒袞依言起身,接著便呈上擬好的奏摺。「臣接到江南的探子捎來的密函,得知日月會的消息,請皇上過目。」他先將奏摺交給內侍,再由內侍遞給皇帝,然後退到一旁等待。
「……這個日月會的副總舵主據說還很年輕,朕之前听毓謹提起過在蘇州曾經和此人照過面,說到他功夫十分了得,想抓到並不容易。」皇帝看完奏摺,臉色凝重地沉吟。
「回皇上,此人在日月會有著舉足輕重的分量,如果能抓到他,便能削減其勢力,日月會便等于斷了一條有力的手臂。」烏勒袞鏗然地說。「何況江南一帶的漢人對朝廷向來有諸多的不滿,也是由于這些亂黨從旁煽動的關系,所以臣才以為擒賊不如先擒王。」
皇帝深表贊同的頷了下首。「那麼這件事就交給愛卿去辦了,朕命你為欽差大臣,即刻前往蘇州。」
「臣領旨。」烏勒袞甩下箭袖,跪拜著說。
待烏勒袞離開了養心殿,雪花仍舊沒有間斷的從天上飄下來,他圍上奴才遞來的紫貂斗篷,站在這座金碧輝煌的紫禁城內,想的不是如何鏟除日月會的那些亂黨,好為皇帝分憂,而是和姮貞的未來該怎麼走才好。
不管姮貞用的手段對或是不對,她依舊是擱在他心頭上,無法完全不去在意的女子,因為做不到漠不關心,更覺分外痛苦。烏勒袞攢起濃密的眉頭,抬頭望了一眼快要被白雪遮蔽的天空,這才再度舉步。
由于皇帝要他即刻前往蘇州,烏勒袞便打算明天一早便啟程,也許可以趁離開北京城這段日子讓自己的心情沈澱一下,想一想往後該怎麼與她相處,畢竟他們不可能都不見面。
不過在這之前,烏勒袞還是得依照規矩,把去蘇州的事跟姮貞稟明,于是又走了一趟公主府。
當姮貞听完睿親王的來意,不由得心思大亂。「皇上要你去蘇州?那麼額駙準備什麼時候走?」
「明天早上就出發,所以先來跟公主說一聲。」烏勒袞說到這兒,便作勢要走。「那麼臣告退。」
「你……」一定要去嗎?姮貞才想這麼問,不過及時咬住舌尖,知道這是皇帝的旨意,是任何人都不得違抗的。
「公主還有何吩咐?」烏勒袞態度恭謹,卻也將彼此的距離拉得更遠。
「我……」姮貞屏退了身邊伺候的宮女,決定把心里的話說出來。「不管你信不信,但我還是要告訴你……」
姮貞深吸了口氣,然後從座椅上站起身來。「打從咱們第一次見面開始,你處處關心我、心疼我,真的讓我好開心,因為除了皇阿瑪和嬤嬤,你是第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就從那時起,我便喜歡上你了。」
「如果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那麼在求皇上指婚之前,就該先告訴我,而不是讓我措手不及。」烏勒袞略帶嘲弄地說,因為這才是他最在乎的。
「如果我事先告訴你,我一直很喜歡你,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听了之後的反應會是什麼?肯定是當我在說孩子氣的話,並且說服我相信那不過是兄妹之情,更會要我打消請求皇上指婚的念頭,因為在你心中一直還是把我當成剛認識時的那個小丫頭,盡避寵我疼我,卻從來沒當我是一個女人。這些年來我能做的只是耐著性子等待,等你有一天發現我已經長大了……」姮貞傾訴著自己的苦衷。「可是還沒有等到,你卻說有了喜歡的姑娘,那種心情你能了解嗎?」
「所以你就請求皇上指婚?」烏勒袞沈聲質問。
姮貞昂起秀美的下巴,嬌柔的雙眸此刻閃動著光芒,用一個女人的身分來表達對他的愛意。
「如果我不這麼做,到了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娶了其他的女人,我不想就這樣把你讓給別人,要說我耍心機也好,利用權勢也罷,我只想當你的福晉,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她的一字一句都掏自肺腑,沒有任何虛假。
聞言,烏勒袞怔住了,原本還不相信她這番說辭,在這一剎那不禁動搖了,更被姮貞臉上強烈和堅決的神情給深深的撼動,這是他從沒在她臉上看過的,而他也因這悍然而直接的告白而屏息了,听到自己的心髒傳來咚的一聲,彷佛有人投進了一顆小石子,引起了陣陣漣漪。
直到這一刻,烏勒袞才真正意識到站在眼前的姮貞已經是個女人,而不再是記憶中那個受盡委屈和欺負的小丫頭了,而他從來沒有思索過這個問題,也許是因為他從未對她有過一絲「邪念」,從未用一個男人打量一個女人的眼光去看待過她,所以才會沒有察覺到姮貞對他的感情。
「臣……不知道該說什麼……」現在的烏勒袞可以說是千頭萬緒,一時之間無法厘清。
是他太遲鈍了嗎?
這四年來,一直以為姮貞也同樣當自己是兄長,難道這個想法只是他單方面的認定?
烏勒袞憶起姮貞每回望著自己的眼神,總是帶著一股惹人憐愛的羞怯,他還以為那只不過是種單純的崇拜。
「原本我不想說這些,就是不希望讓你有負擔,結果我錯了,整件事都被我給搞砸了,讓你這麼痛苦,真的很抱歉。」姮貞慚愧地說。「我也不要你的諒解,只是想要彌補自己造成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