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他憂慮地叫住她。
斌嬤嬤橫他一眼。「我不會吃了她的,等貝勒爺梳洗之後,還得跟福晉一起用膳,然後到祠堂祭拜祖先。」雖然昨日福晉進門時已經拜過天地和祖先,不過依據薩滿的指示,為了表示慎重,隔天要再拜一次,以防像上回福晉在生產時那件不幸的事再度發生。
「我知道。」哈勒瑪走向放洗臉水的地方。
此時待在新房里的寶齡,也梳洗完正讓婢女打扮,她一夜沒睡,想不透為什麼貝勒爺沒有回房,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嗎?
「呃……貝勒爺……他……他不在府里嗎?」她鼓起勇氣,開口詢問伺候的婢女,不然想得頭都痛了。
婢女搖頭。「貝勒爺沒有出去。」
「沒有出去?」既然這樣,為什麼沒有回房呢?是不是她做錯什麼了?「那……他在哪里?」
另一個婢女幫她穿上有著精致華麗瓖邊的馬甲。「听奴才說貝勒爺就睡在前面那間廂房……福晉喜歡這件嗎?還是想換一件?」
「這件就好。」寶齡小小聲地說,困惑地想著貝勒爺為什麼要睡在另一問廂房,她越來越糊涂了。
這時,房門被人推開了。
「福晉已經打扮好了嗎?」貴嬤嬤同樣穿著旗裝走了過來,然後朝在座的新福晉見禮。「見過福晉。」
「免、免禮。」寶齡揚起羞怯靦腆的笑意。
斌嬤嬤終于瞅見新福晉的長相,將她從頭到腳看個仔細,她在心里嘆氣,這麼一個小丫頭,能成為稱職的當家主母嗎?難怪貝勒爺要特別交代說話不要太大聲,否則會把她嚇壞了。
「我是貴嬤嬤,貝勒爺是我帶大的,福晉也跟他一樣喊我嬤嬤就好,以後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隨時可以問我。」
「那、那我現在可以問嗎?」她眨巴著眼,看著眼前的中年婦女。
「當然可以了,福晉請問。」
「貝勒爺他……昨晚為什麼不睡在這兒?」寶齡雖然有些怯懦,但很堅持想要知道理由。
斌嬤嬤瞪著她滿臉無辜不解的小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難道這問題真是出在貝勒爺身上?
「這得要問貝勒爺自己了。」貴嬤嬤心想,這麼個小丫頭總不會把他趕出房間去吧,看來她還是當個旁觀者,孩子長大了,她總不能老是在後頭收拾,不過讓新福晉快點有當家主母的架勢,可就是她的責任了,得好好訓練才行。
「原來你也不知道。」寶齡失望地垂下小臉。
「好了,把早膳端進來。」貴嬤嬤到門口吆喝。
待寶齡都穿戴好了,走出內室,正巧見到教她等了一整晚的哈勒瑪跨進門檻,兩人就這麼四目相對。
她看著穿著正式朝服的哈勒瑪,這麼威風、這麼神氣,而且這麼好看,這個男人是她的夫婿,是她要依靠終生的對象,喜悅的淚水驀地在眼底打轉。
她要是這麼沖進他懷里,會不會被其他人笑了?
可是她好想告訴他,自己好高興能嫁給他,還有要謝謝他請皇上指婚,不然她真的要嫁給伊裏布了。
「先用膳吧。」哈勒瑪瞅見她那雙微微泛紅的眼︰心也絞緊了,寧可她罵他、吼他,也不想惹她哭。
「嗯。」寶齡柔順地坐下。
「快吃!」他在她身邊掀袍落坐。
雪白的小手也跟著端起面前的碗筷,小口小口的吃著酸菜白肉鍋,然後偷覷他一眼,見哈勒瑪神情凝肅,板著瞼孔,笑也不笑,不像之前總是開懷大笑,還很愛逗她、故意嚇她……心想,哈勒瑪是不是不喜歡她了?還是後悔請皇上指婚了?
寶齡心中惴惴,就是不懂為什麼這一切跟自己想像的不一樣,到底是哪里出錯了?他像是變了個人,那麼難以親近。
她鼻頭發酸,不過又不能哭,這會兒沒人可以依靠,得仰賴自己。「我……我吃不下了……」
「怎麼才吃幾口就吃不下?」哈勒瑪沈下臉龐,克制著想去觸模她,看看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的沖動。
「大概是昨晚沒睡好……」寶齡以為他不高興了,垂下眼簾,顫聲問︰「可以晚一點……再吃嗎?」
炳勒瑪下顎抽緊,久久才「嗯」了一聲,也放下碗筷,轉頭問貴嬤嬤。「祠堂那兒都準備好了嗎?」因為家族當中已經沒有其他親人,便把祠堂設在府里,每年舉辦祭祖儀式。
「都準備得差不多了。」貴嬤嬤看著他們的互動,沒多說什麼。
「走吧。」他率先起身往外走。
凝睇著他高壯的背影,邁著大步越走越遠,寶齡咬了咬唇,好想追出去問個清楚,又氣自己膽小沒用,什麼也不敢說。
等他們祭拜過了祖先,她便跟著婢女回到新房內。
「貝勒爺待會兒……會回房嗎?」
婢女整理著房間,答道︰「奴婢也不清楚。」
听了,一顆心不禁沈甸甸的,寶齡只能呆呆地坐在床沿,看著婢女忙進忙出,沒過一會兒,另一個婢女端著點心進來了。
「福晉早上和中午都沒吃什麼,這是貝勒爺特地讓廚房準備的愛窩窩和炸糕,免得福晉餓壞了。」
「真的是貝勒爺交代的嗎?」寶齡轉憂為喜,小臉霎時綻放出笑靨。
「奴婢可不敢亂說。」
她咬了一口內餡滿是芝麻的愛窩窩︰心里也同樣是甜滋滋的。「這兩樣剛好都是我最喜歡吃的。」原來他還記得,那天去白雲觀,在回程的路上肚子餓了,于是就買了幾個愛窩窩和炸糕,那時她跟他說過最愛吃這兩種點心。
「福晉總算笑了。」婢女松了口氣,不然自己也要跟著倒楣了。
「我只是……」寶齡明白自己錯怪他了,其實他很關心她的,或許是礙于現在的身分,才不能像在外頭那麼隨興。
「奴婢知道福晉很怕咱們貝勒爺,所以才笑不出來。」婢女誤會了她的表情。「只要福晉听話,別惹貝勒爺生氣,其實貝勒爺也不是那麼壞的,這會兒還會擔心福晉會不會餓著了,可見得心里還是喜歡你。」
寶齡愣了愣,吶吶地說︰「可是我不怕的……」
一旁的婢女用力點頭。「奴婢保證不會跟貝勒爺說的,何況貝勒爺也不常待在府里,所以只要忍耐個幾天,很快就沒事了。」
「我……」真的不怕呀!
寶齡這才發現原來大家都這麼害怕貝勒爺,那他一定很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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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哈勒瑪獨自用過膳,找了府里的總管,還有幾個地位較高的包衣奴才來,至于婢女丫頭就不必了。
「福晉怕生,往後只要遠遠地見著她走來,就趕緊躲開,還有……非得跟她稟報事情,得距離個十步,不準靠太近了,誰敢嚇著福晉,我就要了他的腦袋。」這回不用裝,那表情和語氣就夠嚇人了。
他光是想到府里這麼多奴僕,走到哪兒都會踫上,一天不知道要嚇她個幾回,就心疼得要命,于是下了這個命令。
「把剛剛說的這番話傳下去,誰敢犯了這個忌諱,就自個兒提著腦袋來見,听到沒有?」哈勒瑪表情嚴峻,足以殺人的眼神掃過眾人,彷佛誰敢在這時候說個不字,馬上人頭落地。
「了。」所有的人縮了縮脖子,噤若寒蟬。
交代完,哈勒瑪屏退了眾人,只留下總管,不太放心地又叮嚀了些事才放人,至少要讓寶齡在這兒住得安心,不會有任何人或事嚇著她。
他捏了捏眉心,緊閉著眼,心里多想時時刻刻都看到她,可是又不想見到寶齡怕他,那會讓他大感挫折,只要想到她那雙似怨似怒的眼,噙著淚水的模樣,哈勒瑪就覺得心上被砍了好幾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