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可溪已經洗漱過,粉女敕的小臉上帶著憂心忡忡的蒼白。
還是不行嗎?做那麼多、說那麼多,命運始終照著它無法更改的節奏進行著?
不甘心啊,她追求的愛情怎麼就遙遙無期,任她使盡力氣也無法更改?
如果這就是命運,如果衛翔儇才是她命定的男子,她是不是應該試著不倔強,試著放下固執、放下愛情,放下數百年的追尋,和衛翔儇走完這一世?
輕咬唇,孟可溪細細撫模手中的匕首,要不要……再來一次?
再一次刺殺衛翔儇,再一次敵不過他的粗暴、成為他的女人,再一次因為不堪後院凌辱,死于半年後,再一次魂魄跟隨在衛翔祺身邊,眼睜睜看著他經歷過的每件事?
淚水落下,不能啊……
她無法再次看著衛翔祺因為心魔,一腳踩進葛皇後的陷阱,無法看著兩個好男兒因為自己漸行漸遠,最終喪命。
她不願意「再一次」,可是,又怎能違背自己的心意,怎能愛著別人卻認分地成為靖王的女人?她辦不到!
門突然被打開,孟可溪心頭一驚,急忙將匕首收入鴛鴦枕下。
衛翔儇進屋,他沒有喝醉,更不打算在孟可溪刺傷自己之後因自尊心而強暴她。
凝視孟可溪的臉,她並不美麗,但眉宇間的英氣讓人覺得可親,大哥見過的美女多如過江之鯽,他不懂,大哥為什麼獨獨對她魂縈夢系?
孟可溪防備著,防備他撲上來,撕爛她的衣服,也撕爛自己的……身體。
但下一瞬,她失笑,她的反抗于他不過是蚍蜉撼樹,她能防備什麼?
所以順了他?當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把情情愛愛在這個晚上徹底封殺?
她緊咬牙根,然而,不示弱的淚水卻在低頭那刻跌入膝間。
輕嘆,愛情就是這副樣貌啊,盡避苦痛多于喜樂,還是有人樂意奮不顧身、自投羅網。
他懂得的……他痛過苦過、自投羅網過,所以他對自己發誓,再不沾惹情事。
衛翔儇拉過椅子,坐到床前,低聲道︰「把枕頭底下的匕首收起來。」
他的話讓孟可溪驚恐不已,猛地抬起眼。
精彩的驚懼、精彩的表情、精彩的眼波流轉,這個瞬間,他有一點點理解,大哥為什麼會看上這個女人。
孟可溪緊咬牙關,掐緊拳頭,分明嚇得全身發抖,卻打死不肯低頭。
衛翔儇不與她糾纏,今晚要做的事還很多,他不想浪費時間去安撫一個女人,即使她不示弱的表現令人動容。
「你喜歡寧王,是嗎?」
牙咬得更緊了,她不點頭也不搖頭,她凝聚每一分精神,猜測他下一個舉動,在不確定他想怎麼做之前,她保持沉默。
「你打算怎麼做?刺殺我?你以為我的軍功是蒙來的?」他似笑非笑地道。
她從未小看過他,前世敢奮力一搏,是仗著他喝得酩酊大醉,而現在……面對清醒的衛翔儇,她沒有半點成功機會。
他的話有什麼目的?他知道什麼?是寧王告訴他的?戰場生死相依,兄弟交換秘密?
她想破腦袋,還是猜不出原由,但是他在等她開口。
咽下驚懼,孟可溪揚聲道︰「不管我有任何打算,在靖王面前都不會成功,不如由王爺來告訴可溪,您想怎麼做?」
面對氣勢迫人的自己,她還能強作鎮定,還能侃侃而談,衛翔儇勾起嘴角,這個女人……還不錯。
斑舉桌面上的合巹酒,往地上灑去,直到灑盡最後一滴酒水,衛翔儇開口,「我要……」
錦茜紅妝蟒暗花緙金絲雙層廣綾大袖衫,邊緣繡滿鴛鴦石榴圖案,胸前一顆赤金嵌紅寶石領扣,外罩一件品紅雙孔雀繡雲金纓絡霞帔,那孔雀好像要活過來似的。
喜帕已掀,葛嘉琳的發髻正中央戴著聯紋珠荷花鴛鴦滿池嬌分心,兩側各一株盛放的並蒂荷花,垂下絞成兩股的珍珠珊瑚流蘇和碧璽墜角,中心一對赤金鴛鴦左右合抱,更顯光彩耀目。
她耐心等候著,紫鴛已經不止一次勸說,讓她換下嫁衣,但……怎麼能呢?這一襲嫁衣是她花近兩年時間繡成的。
早在姑母發話,會促成自己和靖王婚事那天起,她滿腦子想的就是如何織就這身嫁衣。
她用盡心血、耗盡心力,每一針、每一線,她為自己繡入滿滿的祝福。
會幸福的,天底下男子都會因為娶到她這種琴棋書畫、女紅皆通透的女子感到幸運。
而她,已經愛慕衛翔儇多年,是的,是很多年,不是一年兩年。
她夢想嫁給他,夢想照料他的生活,夢想夫妻鶼鰈情深,生生世世、幸福繾綣。
她深深愛著衛翔儇,認定只有這樣的男子才配得上自己。
紫鴛再次走進屋里,她小心翼翼地,聲音里帶著微微的抖意。「王妃,王爺去了孟側妃屋里……」
話沒說完,葛嘉琳握在掌間的酒杯橫飛,往紫鴛臉上砸去,倏地,她的臉頰出現一塊瘀青。
「賤人!」葛嘉琳咬牙切齒。
紫鴛受到驚嚇,不顧地上碎瓷,跪地求饒。
梆嘉琳不發話,一主一僕、一坐一跪,主子的臉色鐵青,婢女的臉色慘白,誰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與此同時,靜雨院里傳來孟可溪的尖叫聲。
叫聲響起,葛嘉琳臉色稍霽,她急道︰「去探探後頭發生什麼事?」
「是。」紫鴛起身,快步往外跑去。
這次她去了很久,葛嘉琳等得心急火燎,恨得連連摔破幾個茶杯,口里罵過無數次賤人,終于紫鴛回來了。
這次她的身子抖得更厲害,她不敢進屋,更不敢不進屋,猶豫再三後,一咬牙,跨進喜房里。
紫鴛雙膝跪地,在接連磕頭間,淚水無聲翻落,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見狀,葛嘉琳心知不好,怒問︰「到底發生什麼事,快說!」
「王爺在後院……徐寡婦的屋子里……歇下了……」
什麼意思?他寧願和個下作女人在一起,也不願意進她的房間?因為她是皇後娘娘的佷女?因為他與葛皇後誓不兩立?
梆嘉琳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額間青筋畢露,她憤恨不平,一怒之下,掃掉滿桌子東西,嬰兒手臂粗的龍鳳喜燭也隨之落地,燭火踫上桌巾迅速燃起,火順勢蔓延。
「起火了,救命啊!」
紫鴛受到驚嚇,顧不得其它,慌慌張張、急急忙忙起身,把王妃護到屋外。
靜思院的動靜引來不少人,嬤嬤、小廝提著水急忙灌救,府衛封鎖靜思院,不讓人進出。
短短一刻鐘,火便熄滅,並無大礙,只燒掉桌椅和王妃嫁衣一角。
梆嘉琳被請到隔壁屋子,她紅了眼卻忍住不哭,太大意了,這里是靖王府,不是她可以任性的葛家後院。
緩緩吐氣,她告訴自己別急,她得想出一套好劇本,好在爺跟前為今晚的行為開月兌解釋。
看一眼嚇得魂不附體的紫鴛,她心頭淡淡的,說不出滋味。
紫鴛服侍自己三年,性子謹慎、嘴巴緊,是個好用的丫頭,可惜勢必要犧牲她了,對于人命,她不曾看重過。
望著緊閉的房門,她在等待,等王爺過來,演出一場好戲。
可惜葛嘉琳沒有等到這個機會,洞房花燭夜,王爺始終沒有出現,讓她憋著一股氣,無處發泄。
天剛亮,唐管事領來十幾名嬤嬤,把孟可溪的一應用品和嫁妝全數送往待春院,一把大鎖扣上,孟側妃在一夜之間失去王爺的寵愛。
沒有人知道這個晚上靜雨院發生什麼事,只曉得孟可溪從此消失在王府眾人眼中。
而離開靜雨院的衛翔儇並沒有到自個兒王妃屋里歇下,反而喝得大醉,睡了徐寡婦,整夜反復折騰,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