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運年年(上) 第31頁

春天、夏天乖巧地點點頭,顧綺年把書收拾好,轉身往外走,在她踏出門口那刻,衛翔儇一個縱躍,跳上屋頂。

正蹲在屋頂「點卯」的衛左又被他嚇一大跳,本想起身招呼王爺,卻被他一個噤聲動作給阻止了。

彼綺年剛進廚房就抬頭往上喊。「屋頂上的,下來幫忙。」

又喊他?衛左既興奮又抱歉地朝王爺拋去一眼,意思是︰對不住哦,爺,奴才很忙,沒時間招呼您。

衛翔儇氣悶,什麼鬼眼光,好好的隱衛跑去搶下人的活兒,還一副樂津津的得意樣?沒出息!

看不下去!他一揮手,就見衛左迅速跳下屋頂,興匆匆地往廚房奔去。

衛翔儇更悶了,需要這麼急嗎?廚房里有什麼好差事等他,宰雞還是殺魚?

用力吐氣,衛翔儇企圖把胸口那堵憋悶感擠出去,相準角度,他輕輕掀開一片屋瓦。

兩個孩子一個字、一個字寫著三人成虎,聚精會神、專注而認真,那股賣命勁兒,哪個當爹的看見都會覺得自家兒子有前途。

春天早一步寫完,他耐心地等弟弟把最後一筆寫好後,問︰「夏天,你想不想當很厲害的人?」

「想啊!」夏天用力點頭。

「那我們要更認真才行,我們把姨教的書再念兩次,好不好?」

夏天站到椅子上,把顧綺年收好的書從書架上抽出來,打開,兩顆小小的頭顱湊在一塊兒,兩人輪流指著字,一句一句往下念,從《三字經》開始念,再念成語,之後又念詩詞,他們已經背完十首詩,而且越背越快、越背越厲害。

姨說他們是天才,姨還說,天才是九十九分的努力加上一分的天資,所以,他們要比別人加一百倍、一千倍的努力才可以。

孩子們讀誦的聲音傳進灶房,顧綺年听著听著,眉尾微揚,臉上帶著些許驕傲,他們家春天、夏天是很好的孩子呢,勤奮上進,不需旁人叮嚀。

衛左正在一旁用研缽把黑棗捶爛,加上水,搗成漿。

彼綺年把糖和麥芽糖放在鍋子里,再往里頭加一點點鹽巴,慢慢地熬煮成汁液狀,她必須不斷翻攪,才不會讓糖漿焦掉,等熬得羌不多f,衛左的黑棗漿也搗好,她緩慢地將黑棗槳加入糖漿中,並把油放進去。

彼綺年把鍋鏟交給衛左,讓他繼續攪拌.她在一旁調好勾芡水,一點一點倒入漿汁中,直到軟硬適中,再把事先炒過的核桃拌進去,最後盛入鐵盤里,鋪平,等放涼後切塊,就大功告成了。

「顧姑娘,咱們今天做的是什麼?」不只莫離,衛左也喜歡給她打下手,她做菜不像做菜,比較像變戲法。

「是南棗核桃糕,棗子補血、核桃益腦,小孩子多吃一點不錯。」

「那……我也可以多吃一點嗎?」他抓抓頭發,有些小羞澀。

「當然可以,不過下次再做,你還得搭把手。」

「沒問題。」衛左笑眯眼。

南棗核桃糕很快就冷卻,顧綺年切塊裝盤,端著一部分走出廚房。

衛左有沒有良心?肯定有的!衛左腦子里有沒有主子?肯定有的!

所以這種時候,他拿個碗,抓幾塊核桃糕,趁著沒人注意,咻地飛到屋頂上。「王爺,剛做好的,您嘗嘗。」

衛左獻媚巴結的表情讓衛翔儇對他的不滿淡了兩分,至少他心里還有主子,不像莫離,完完全全的棄暗投明,明知道他蹲在屋頂上,硬是哼也不哼一聲。

他拿起一塊糖,在聞到那股香氣時思緒飄走了。

熟悉的香甜味,這糖,小瑀做過……

為什麼小瑀會的她也會,為什麼他越來越無法分辨兩個人?為什麼……不行!他硬將理智拉回來,提醒自己她不是小瑀,她叫做顧綺年,她是上輩子殺死自己的惡毒女人!

然而,他的強力提醒在南棗核桃糕塞進嘴巴,而衛左的聲音進入耳朵之後,迅速陣亡。衛左說︰「顧姑娘說,這叫南棗核桃糕,棗子補血、核桃益腦,小孩子多吃很好。」

不行了,衛翔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跳下屋頂,飛快奔到顧綺年跟前,用力一把拉住她,怒問︰「你到底是誰?」

「阿離最喜歡吃糖果了,春天,你想給阿離吃幾塊糖?」

一邊吃點心,顧綺年讓他們學習數字與數量的配對,相處這段時日,她必須承認,春天、夏天真是欠栽培,這兩個小孩的腦容量和學習力很驚人。

「三塊。」春天說。

「好,夏天給阿離三塊糖吧。」

夏天乖乖從盤子里拿一塊,數一,放進莫離掌心,拿第二塊,數二,再放到莫離掌心,拿第三塊,數三,就在要放下時,調皮一笑,說︰「阿離吃太多糖,會牙痛。」說完,作勢把第三塊放進自己嘴巴。

「忘恩負義的臭小子。」莫離一把抓住夏天,硬把他手里的核桃膏叼進自己嘴里,搶食成功,還呵他的癢。「小氣家伙、小氣壞蛋、小氣」

春天、夏天咯咯大笑,顧綺年也跟笑不止,她拿一塊核桃糕塞進春天嘴巴。

兩個孩子長得一模一樣,脾氣卻截然不同。

春天很有當哥哥的風範,行事謹慎、性格穩重,夏天性子活潑,反應機靈,因此莫離喜歡逗夏天,顧綺年卻更加心疼春天,舍不得他把委屈憋在心里。

「好了、好了,換夏天,你想吃幾塊糖?」顧綺年問。

「五塊。」一說完,他馬上把兩手捧得高高的。

「好吧,春天數五塊糖給弟弟吧!」

春天的小手才剛捏起一塊糖,無預警地,衛翔儇從屋頂上跳下,一把拉起顧綺年手腕,力氣之大,迫得她不得不離開石椅站了起來。

看見衛翔儇,顧綺年的心髒撲通撲通地狂跳著,王爺怎麼會……出現?

只是一瞬間,莫名其妙的感覺爭先恐後涌上心頭,甜甜的、酸酸的、苦苦的、澀澀的……亂七八糟的滋味用力地在胸口翻騰。

她不知道為什麼對著他的臉自己的心會狂跳,眼楮會發澀,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急切地想靠近他,企圖獲得溫暖?

不可能啊,怎麼可能從他身上得到溫暖?

看看清楚吧,他的表情那麼冷,他的眼底那麼憤怒,他的手指想掐斷她的手骨,他分明討厭她、憎恨她,如果現在有一把刀,她早就成了刀下亡魂,而她……怎麼會傻得想靠近他?

彼綺年理智地羅列出一條條遠離他的理由,卻不敵感覺的催促,她的感覺告訴她︰他是熟悉的、安全的、愜意的、溫暖的,跟著他會……幸福?

是不是很奇怪?是不是很滑稽?是不是很亂七八糟、莫名其妙?

她對自己不斷喊話——顧綺年,你的目標在哪兒?想想清楚!

你想要平安,渴望自由,你的目標是飛出靖王府。

既然如此,就不能靠近王爺,不該涉入王府後院這渾水,你不是很高興被發落到邊陲?你不是決定好好地在待春院里,等待屬于自己的春天?你這麼積極地、努力地活著,真的不是為了成為王府後院的女人!

「你到底是誰?」這五個字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像是帶著極大的狂怒與怨恨似的。

她到底是誰?是啊,她也想有個人告訴自己,她是誰?

彼綺年熱衷女紅,她會,卻不喜歡,顧綺年不懂廚藝,她卻對廚藝有著無法形容的狂熱。顧綺年愛財,不管是不是她的金銀財寶,都想兜在懷里,五歲的她就知道如何趁爹喝醉,偷走他身上的碎銀角子,她也愛財,卻只想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

彼綺年從七歲起就天天盼著長大,嫁個好夫婿,她卻寧願相信,與其把希望放在男人身上,不如依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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