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會到醫館里幫忙的冬葵自然也听說了,心里不禁有些酸溜溜的,可是也沒有資格說什麼。
「我看……你還是到後頭去煎藥吧。」她來到區明海身邊說。
他愣了一下。「不是有好幾個人負責了嗎?」
「你在前頭做事,又會招惹一堆姑娘家在門外偷看,會妨礙別人出入的……」這麼說應該不會讓人听得出自己是在吃醋。
區明海早就習以為常了。「反正又不會少塊肉,就讓她們看好了。」
「可是……既然對人家無意,就別害得她們天天往這兒跑,這樣傳出去也不太好听。」冬葵努力地找借口。
區明海馬上點頭如搗蒜地附和道︰「唉!我真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居然沒有想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其、其實也沒有到罪孽深重那個地步,你別太過自責。」以為他真的有罪惡感,反而讓冬葵過意不去。
見她當真了,區明海不禁笑了出來。
冬葵嬌橫一眼。「你笑什麼?」
「沒什麼。」這個大齡剩女還真是可愛。
她羞惱地別開秀顏,不再理睬他。
區明海當然看得出她在氣什麼,可是不能點破,也不希望她陷得更深,卻只能繼續這樣曖昧下去。
真是傷腦筋……
又過了十日,這天下午,冬葵還是在櫃台後頭幫忙,平日勤看醫書的她,除了學習分辨基本的脈象,也要認識藥材,以及看著藥方子抓藥。
她今天卻不太專心,不止一次的看向區明海,見他拿著一支據說叫「听診器」的木管,一端抵在病人的心口上,然後把耳朵湊向另一端,像在凝听胸口內的聲音似的,忍不住走過去,想知道他和爹在說些什麼。
「……在心尖處有听到像滾筒的聲音,可能是二尖瓣狹窄,或是太過勞累,引起胸悶、氣急的癥狀……」區明海用西醫的觀點來說明。
紀大夫指著放在盤子上、被剖開的豬心。「二尖什麼?它在什麼地方?」
「就是這里!」他先用拿在手上的手術刀比了一下位置,這可把病人的臉給嚇得比鬼還要白,以為自己也會跟那顆豬心同樣的下場。「二尖瓣就是用來確定血液的流向……」
病人只差沒有口吐白沫、兩眼翻白。「神……神醫……可別……把我的心……給剖開來了……」
「放心!」區明海拍拍他的肩頭。「還不至于要剖開,先吃藥看看。」
「真、真的不用剖開?」
區明海再三保證。「真的不用,不過還是要讓紀大夫把過脈才能確定。」
「……那就好、那就好。」病人捂著心口,彷佛撿回了一條老命。
「心主血脈,主神智,依賴于心陽,心陽通則血脈充盈……」接著輪到紀大夫幫病人把脈,過了半晌,便開了一帖藥方。「回去之後,只要沒事就多按內關穴,它具有寧氣安神、寬胸理氣的功效。」
病人拿到了藥方,朝他們鞠躬道謝。
「多謝紀大夫,還有神醫……」
「我不是神醫!」區明海不斷揮手反駁。「我真的不是……」
「那該如何稱呼?」病人問。
「請叫我……區大夫。」他只好順應這里的說法。
那名病人態度恭敬地說︰「是,區大夫,不過我活到這把歲數,還是頭一次看到當大夫的拿一支奇怪的木管幫人看病。」
「這叫「听診器」。」區明海很無力地糾正。
待病人拿著藥方子前去櫃台,冬葵才想開口詢問更多有關二尖瓣的事,就听到區明海在自言自語。
「這個听診器要是能再做得精密一點,雜音的辨析能力也會更好,還可以听出低頻和高頻……早知道會穿越時空,那天帶一副在身上就好了……」他有股想要捶胸頓足的沖動。
「真想回去拿……」不過區明海又不希望像《時間旅行者的妻子》中的男主角亨利,罹患了「慢性時間錯位癥」,不能控制自己的能力,隨時都在時空中穿梭,更無法和所愛的人朝夕相處,時時都要面對可能分開的恐懼,對曾經失去過家人的他來說太殘酷了。
聞言,冬葵到了舌尖的話又吞咽回去。
她听得出區明海真的很想念原本居住的那個世界,說不定在眨眼之間,這個男人就會消失無蹤了。
冬葵伸手想要踫觸他,希望能開口留住他。
這個男人怎能在招惹自己之後,又突然離開呢?
早知如此,那天就不該救了他……不!這種想法太自私,心胸太狹隘了,根本不配成為一名醫者,她在心里責備自己。
小手才伸到半空中,陡地停住,然後慢慢地垂放下來,冬葵明白這不是任何人的錯,全是上天的安排。
「大姑娘要找我嗎?有什麼事?」不期然地發現站在身後的她,一臉有話要說的表情,區明海隨口問道。
她先是搖了搖頭,接著又是點頭。「沒事……不是,我是說……」
「說什麼?」
「晚一點再說吧。」說著,冬葵便去招呼剛進門抓藥的客人。
區明海見她神色有異,想到會不會是那天所說的內容造成了困擾,那並不是自己樂見的。
「明海,你過來看這里……」紀大夫翻了本醫書,過來和他討論。
他猛地回過神,把注意力放在醫書上頭。
見一老一少聊得非常起勁,像是一對師徒,也像是忘年之交,冬葵更看得出爹很欣賞區明海……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冬葵心中形成了。
如果是他,她願意。
就這樣,一直到用過晚膳,冬葵才讓丫鬟去把人請了過來。
「大姑娘找我有事?」區明海踏進小廳就問。
冬葵難掩緊張和羞澀。「請坐。」
「好,我坐下了。」他語帶調侃地笑說。
她又斜睨丫鬟一眼。「小菊,你先出去。」
小菊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區明海,也算是相信他的為人,不會有任何冒犯或不軌的舉動,于是退到廳外去了。
區明海見她如此慎重其事,不由得在腦中列出好幾個可能性。「有什麼事就盡避說,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幫忙。」
「真的嗎?」冬葵清了清喉嚨問道。
「那是當然,大丈夫一言九鼎……」說著,他不免又自我消遣一番。「我現在連說話都愈來愈像古人了。」
「那我就直說了。」她深吸了口氣,孤注一擲地開口。「請你娶我!」
他愣了愣,過了好幾秒才問︰「你說什麼?」
「請你娶我!」這次冬葵的口氣多了十足十的堅定。
這下讓區明海真的呆住了。
第7章(1)
區明海設想過很多可能性,就獨獨缺這一項,他外表看來開放,不過想法卻很傳統,求婚這種事還是由男方開口比較好……
不對!不對!
現在重點不是該由誰來開口求婚,而是為什麼會跳到這里來?他們連交往都還沒開始不是嗎?
「不好意思,請你再說一遍!」絕對是听錯了。
冬葵臉蛋一片緋紅,懷疑他根本是故意的,于是從齒縫中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請你娶我!」
「我應該沒有听錯,是「請你娶我」,不是「我要殺你」?」見她說得咬牙切齒,區明海不得不問個清楚。
「你沒有听錯。」她惱怒地瞪眼。
「呃,我可以問為什麼嗎?」他不想把冬葵的求婚當真了,只能用玩笑式的口吻來敷衍帶過。
「因為……我想嫁予你為妻。」冬葵面對不可預測的未來,決定放下姑娘家的矜持,親口表白心意。「自從及笄之後,這還是我頭一次認真思考自己的婚事,不是因為女大當嫁,時候到了,就該挑一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從此相夫教子,孝敬公婆,而是因為那個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