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次的相遇 第16頁

「哲、哲修呢?是他打電話讓你過來的嗎?他沒空過來嗎?怎麼會是你來?」眼前的畢飛宇讓她感到陌生、害怕。

「哲修?你打電話給他了?」

「對,我打電話了,可是,你為什麼會來?」她一點都不想要在這麼狼狽的時候看到他,因為這會讓她覺得丟臉。

「你剛剛打了電話給我。」畢飛宇平靜道。

原來又是一場烏龍,她根本不是想向他求救,虧他還一路掛心趕來。畢飛宇繃緊臉部線條,不讓自己失望的情緒走漏。

「我……我打了電話給你?」不會吧,她明明是要打給哲修啊?

低頭在心里輕嘆,畢飛宇無暇理睬她的質疑,推開紗門往里頭查看,屋外還沒刮起夏季台風,里頭就已經活似台風過境,災情慘重得叫人不忍卒睹。

大略看了情況,他沒理睬她,逕自撥了電話,口吻無奈的和對方交代事情。

好不容易掛上電話,畢飛宇看都不看她一眼,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後,說都不說一聲便朝她扔去。

出于本能反應,傅雅妍趕緊七手八腳的接住。

畢飛宇背對著她,「如果你不想回家,可以暫時住在我那里,反正我大多時間都在醫院,不會常回去,你可以在那里把我購買的手工香皂趕制出來,一會兒會有人來處理水管破裂的維修工程,我醫院還有病人,恕不奉陪。」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冷漠得像是要斬斷所有牽系。

像是什麼東西被人抽去似的,畢飛宇感覺心好空,身體也好空,他不願逗留,因為再多停留一秒,對他都是一種痛苦的折磨,他只好離開,腳步不敢有所遲疑的堅決離開,仿佛唯有這樣,他才能保有自己最後的尊嚴。

他又落空了,他的感情又再次從她身上落個空,如果不是錯誤,她根本沒想過要再第一時間向他求救!偏偏愚蠢的他竟是這樣死心塌地。

可惡的傅雅妍,她就非得要這樣永無止境的折磨他嗎?

暗雅妍不懂畢飛宇的心情,怔怔的望著這個背影,茫然的無法思考所有的來龍去脈,只能傻傻的目送他冷情的遠去。

恕不奉陪、恕不奉陪、恕不奉陪……

這四個字不斷在腦海回蕩,心頭的涼意凶猛的掠過全身,她雙手一軟,懷里搶救出來的香皂頓時掉了一地,就像她好不容易意識到的深刻情感,突然被通通扔下了。

他決定要舍棄她了嗎?

當他背對著她的時候,傅雅妍感覺自己整個心幾乎都要被擰碎了。

什麼樣的人會讓人連看都不想看一眼?那必定是厭惡透了的人!

毫無疑問,她是那個被徹底厭惡的人,曾經承諾要永遠守護她的畢飛宇,已經不願意再面對她了。

淚水快速的攻佔了她的視線,徹底染濕了她的臉龐。

暗雅妍倏地蹲跪在地上,捧著自己的臉龐,傷心的低泣。

她想要叫他不要走,可是,卻再也沒有勇氣。

***

醫院頂樓。

天空藍得徹底,好像近在眼前,只要把手伸直,就可以踫觸到上頭飄浮如棉花糖般的雲朵。

畢飛宇穿著手術服,套著膠鞋神情落寞的往頂樓去。

從工作室回到醫院的路上,他一直在質疑自己的行為究竟是對、是錯?他沒辦法放下傅雅妍,可是一見到她,天平兩端的自己就在抗爭拉鋸,搞得他都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方式來面對傅雅妍。

他想要她持續的對他依賴,可是,他真的可以只要這些嗎?不只吧?

「也給我一根香煙好嗎?」畢飛宇說。

靠著欄桿的身影突然轉過來,一身白色護士服的余琬馨挑起了狐疑的眉。

「畢醫生不是不抽煙的乖寶寶嗎?什麼時候也跟我一樣誤入歧途了?」

「不都說人在煩悶的時候,煙酒是最好的調劑品嗎?待會有場手術,我不認為病人會很高興看到執刀醫生醉醺醺的踏入手術房。」

「呵,可你會抽嗎?」余琬馨挑釁問。

「不抽並不代表不會。」他嘴邊淡淡的掠過一抹笑。

「距離上一次抽煙是多久的事情了?」

「關于這個問題,我可能要打電話給我的高中教官問問。」

只有畢飛宇自己心里清楚,不抽煙,並不是因為高中教官的規勸,而是因為某個人曾不經意的說過──她討厭男人抽煙。

為了這麼一句話,畢飛宇就像個盲目且虔誠的信徒,自此遵守禁煙戒條,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她──傅雅妍。

「哈哈哈……」余琬馨仰天大笑。

這就是他,在外人面前,畢飛宇是幽默的創作者,可是遇到了傅雅妍,他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有一陣子,畢飛宇甚至懷疑起自己是典型的人格分裂,在外人和傅雅妍之間不自覺的切割出不同的自己。

「白痴!你根本是太在意你在我姊面前的形象!」當他告訴哲修這件事的時候,哲修當場嗤之以鼻,好像他所有的懷疑都是多余。

是嗎?他真的是過分在意傅雅妍是怎麼看待他的?

是的,他確實是,他一直在意傅雅妍的每個看法、每個心情……應該說只要和傅雅妍有關的,他都深深在意。

也正是這樣的在意,他感覺到他們之間開始要毀了。

她愣住了吧?他從來不曾那樣對她,可是打從親眼目睹她和飛平的婚禮之後,畢飛宇發現自己整個人就開始不受控制的處于瘋狂狀態。

他想過一百種方法讓她只屬于他,可是,見到那雙認真的眸子,他卻只想要像個孩子似的靠在她身邊,臣服于她。

他們,到底算不算是一對戀人?他想破了頭,問題卻只能在天平上擺蕩,沒有結果。或許歸咎起來,這就是他過分在意傅雅妍的原因。

因為未知,所以渴望結果。

「請。」余琬馨把打火機塞在香煙包裝里,一並遞給了畢飛宇。

狀似熟練的抽出香煙,打火機的火苗燃起了白色的煙霧,畢飛宇像個吸毒的人,迫不及待的吸了一大口久違的煙草滋味。

「手術很棘手?」

「人心更棘手。」

「尤其是女人心。」余琬馨笑。

這是一個秘密,畢飛宇和余琬馨之間共有的秘密,眼前的余琬馨曾經是畢飛宇父親的情婦,當初她的出現確實彌補了畢父因為妻兒遠在加拿大的孤寂。畢飛宇是在無意中發現了這個秘密,所以瘋狂鼓吹媽媽返台定居,為的就是搶在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前,徹底斬斷這場不倫戀。

畢飛宇成功了,余琬馨黯然退出。

很難想像他們曾經面對面的對立談判,現在竟然還能這樣和平共處。

「今年聖誕節還去英國嗎?」

「不用去了,人在台灣,去了也是撲空。」話里帶有苦澀。

「近水樓台。」

「看著人卻觸不到心的距離比什麼都遠。」

「呵呵,報應。」

「胡說什麼?」畢飛宇低斥。

「你愛她嗎?」

他鄙夷的掃去一眼。「這是什麼鬼話?」

「回答我啊!」

「無庸置疑。」畢飛宇的目光眺望著遠方。

「她呢?」

「不知道,或許得在神佛面前擲茭問答案吧。」

余琬馨大感驚訝,「你從來沒問過?」

「當年,你問過我爸這個問題?」

「問過。」她篤定的點頭。

「答案呢?」

「難堪爆了。」自嘲。

「這樣我還敢問嗎?」畢飛宇苦笑。

「那你說過你的感覺嗎?」

「你會相信一個男人說的話還是行動?」他不以為然的反問。

她據實以告,「要見到行動還要听到話。」

「嘖,女人真是貪心的動物。」

「廢話,這是女人的權利也是男人的義務,快去履行你的義務吧!」說完她打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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