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兒敷兒……」苗姨聲聲喚著凝望遠方審思解毒步驟的女兒。打三天前,「百步絕命」解毒劑差臨門一腳,女兒就不時地忘神沉思,整個人像是失了心魂,魂不守舍,著實令人擔憂。
「她呀,用膳時,吃個一兩口,想到可能是藥引,便丟下飯碗,不吃了,一頭栽入配藥、調藥劑。夜晚就寢,不過子時不就寢,剛合上眼不到三刻鐘,想到另一個可能解毒藥引,翻床披衣進丹房煉藥。一連三天,敷兒少食少眠,眼窩下有抹淡淡的陰影,再繼續下去,「百步絕命」未解,敷兒人就先倒下,」苗娛忍不住向她相中的大女婿鳳瑯琊抱怨。
眼下的合痕,憔悴臉龐,狠狠揪住他的心房。他不要她焚膏繼晷地折騰自己換取靈丹。
「華姑娘,你來鳳闕殿許久,還未見過殿宇西側的鏡波湖景色,咱們去游歷一番,欣賞入秋湖光山色。」
華數點點頭。
面無表情,神色木然,精神昧。苗英鳳瑯琊對望一眼,心底明白,華敷並沒有將話听進去,點頭,只是下意識的行為。
不管華敷是真答應也好,無意識答應也罷,鳳瑯琊決定帶她暫時離開藥坡,讓她換換心情。
「先等等。」苗英回屋內取件藏青色披風,穩穩披在女兒身上,系上帶子。
「湖邊天候涼爽,披風披著保暖。還有……」踅到竹桌,拿了盛裝食物的食籃給鳳瑯琊。「她這些天沒吃多少東西,食籃你拿著,里頭有些包子糕點,給她止饑。」細細叮嚀交代,充分展現一個娘親對女兒的呵護與關心。
「還有呀,她若累了,就帶她回來休息。打從解毒開始至今,她都未曾熟睡過……」或許與鳳瑯琊散個步回來後,心境改變,胃口開,夜能安眠。
***
綠草如茵,湖光映山色。梧桐樹凝結一層薄冰,湖邊天候果然有些冰涼。他是練武之人,有深厚內力,不畏寒;她的身子單薄,雖有披風,但足以御寒嗎?「你覺得冷嗎?」
像是忽然蘇醒,華敷訝異盯著眼前離她數寸的俊逸臉龐。「你……我……」轉醒,眼前現況令她不知該如何開口?她不是在藥坡嗎?娘呢?這里是哪?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這里是鳳闕殿西側的鏡波湖。是你答應和我來游湖的呀。」她沉浸在解毒的情境中,對外界和自身發生的事恍若未聞。
兩人距離近,溫熱的氣息朝她襲來,與娘的暖香味道不同,她的心脈跳動快了一拍,一股莫名的躁意升起,陌生的生理反應,令她不由得拉開一步距離,換上一副悠然暢意。「這兒景致真美,湖水清澈見底。」
湖中魚蝦游動清晰可見,湖面廣大,魚蝦游動不興波瀾,湖水平靜無波,如面鏡子,倒映湖面四周景色,景致恰然,讓人心曠神怡,心情放松,饑餓感升起,月復鳴。
馬上有一食籃遞她面前,半開的食籃里頭食物香氣飄送。「羅夫人為你準備了一些食物。」
心喜,伸手欲取包子果月復,卻落了個空。是提食籃的鳳瑯琊將食籃移開。
瞪著那提食籃的鳳瑯琊,眼神似間︰這食物是只給看、吃不得嗎?
鳳瑯琊微笑道︰「先用湖水淨淨手。」瞧著她不怎麼干淨的雙手。
手沾一些藥草屑和些許粉末,確實不宜抓食物往嘴里送。
踱至湖邊,反覆仔細搓揉潔淨,腰間卻尋不著她慣用的帕子,一條深紫色帕子遞至眼前。「謝謝。」拭干手里的水漬。
兩人席地而坐,鳳瑯琊將食籃給了華敷,同時取回沾了水痕的帕子。
拿了個包于慢條斯理的吃,鳳闕殿的食物比起外頭市井的好吃,就連包于也不例外。
「羅夫人說,你這幾天為了解毒丹,少食少眠。」听羅夫人和藥老說,她為了能及早研制出解毒丹,全神貫注到旁若無人的境界。方才他已見識到,精神情志迷蒙的她被他帶到鏡波湖。她的醫術高明,使藥精湛原來其來有自。當初他堅持她傷勢痊愈後才參與解毒是正確的作法。
華敷有些赧然,笑問︰「娘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在藥坡,當著你的面說的。也就是說,從藥坡要鏡波湖,你沉浸在藥理中,對外界的一切恍若未聞。」詳詳實實回答。
真糟!她怎將在百草畹會有的神態也帶到鳳闕殿。這下又多了個取笑她的人。
鳳瑯琊沒有取笑她,只有濃濃不舍……關心。」我曾說過,鳳闕殿沒有虐待病人的嗜好,當然也沒有虐待——」停頓一下。「自家人的嗜好。」
她是羅夫人的義女,到底是成了真正的姻親關系。
風輕揚,湖面泛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自家人三個字,在她心湖泛起一圈圈波紋。
她輕笑。「我的稱謂在鳳闕殿還真多變,一會兒是殷無跡的遠房表妹,一會兒是鳳大殿主口中的自家人,可把我給轉暈了。可別再有其它稱謂。」
幽深的眼眸,如深潭。「羅夫人收你為義女,你就是羅的姐姐。羅與無跡成親,算是你妹婿;再加上最初,你是羅同門師姐,不論怎麼算,你與鳳闕殿這輩子都月兌不了關系。」
他也沒說錯,但不知為何,听他對她說「自家人」三個字,心底竟有一種她形容不出來的……感覺。
「鳳闕殿的人,很能言善道。」怎麼說怎麼有理,她的掰功一向未曾贏過兒,敗給其他人不是沒道理。
「多謝謬贊。」
第七章
因為羅綾寬出了事,苗娛先趕回江南;而後,華敷無意中找到「百步絕命」的藥引,順利地解開喧囂一時、人人聞毒色變的劇毒。
華敷認為她的任務已完成,便想離開鳳闕殿,回歸原本她的行醫生活,因為手邊缺她慣用的藥囊,決定先回一趟百草畹。
幽玄樓未滅,大意不得。為華敷安全,鳳瑯琊決定親自送她回百草畹。
途中,遇到一個改變華敷日後外貌的老婦,造成她與鳳闕殿斷了聯系。
一名老婦在華敷身處不遠,狀似痛苦地蹲下。身為醫者,華敷連忙過去攙扶。「婆婆,您不要緊吧?」
蒼老氣虛,牙打顫,一臉難受,回道︰「我……不要緊。」老婦的回答卻與身體反應相反,布滿歲月痕跡的額頭冷汗直流。
華敷拿手絹為老人家拭汗,一手切她脈門。「婆婆,怎麼沒人陪您出門?」老人家的脈象透露古怪,臉上五官氣色土黃,身上還有一股藥草味。
終年服藥?除了藥草味,還有一股極淡的香味,一股不屬于七、八十歲老人家的香氣。
「我……沒兒、沒孫,凡事自個來……」喘息聲大,乞求著︰「小泵娘……我嘴干……想喝水……」
「我去取水。」鳳瑯琊說道,旋身,到鄰近茶水攤子取水。
「謝謝……謝謝……」感激地頻頻道謝。
「姑娘,你的心上人跟你一樣好心。」
華敷隨口應︰「他不是。」華敷專注的切脈。
「真可惜啊。」
不消片刻,鳳瑯琊取來一碗涼水。
「謝謝爺,謝謝小泵娘。」捧著水,連連點頭,連連稱謝,表示她的感激,
華數跟一旁擺字畫的書生借來紙筆,寫上幾味藥材。
她是要為這位婆婆治病,不需要對方開口,她「望色」,無條件為人醫病,只因對方是尋常人。
他非醫者,照顧患者還是交給藥菩薩,他到附近醫館抓藥。
老婦精神好了些,恢復些許力氣,慈藹問道︰「小泵娘,你剛剛在紙上寫什麼?」
「幾味藥材。婆婆,您先吃三帖。一帖藥,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服用,三天後,我再為您細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