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震驚,訝異。「你……」她的身子冰冷異常,還有她的一頭青絲卻成銀白發絲,發生了什麼事,讓她變成這樣?
虛弱的聲音輕揚,打斷鳳瑯琊的話。「麻煩你……把我扶到石椅上……
打開藥櫃……取出一瓶靛青色的藥瓶……」
鳳瑯琊一一照做,不敢怠慢,翻箱倒櫃,連忙搜出她所說的瓷瓶,遞給她。
華敷對鳳瑯琊虛軟搖晃著手,身子彷佛被抽干了精力,聲音顫抖而無力請求道︰「請你……肋我一臂之力。」
她拉開藥瓶的塞子,一股極淡氣味輕輕地襲向他,心急如焚的他全部注意力都在華敷的一頭白發上,不疑有它,他傾身向前。「好……」
才開口,鳳瑯琊就陷入黑暗中……
她用著最後的精力,對著鳳瑯琊說道︰「听我聲音的旨意……我們在百草畹分道揚鑣,今日遇見藥叉之後的事,全不復記憶……」一切就到此為止,她的發色是否能再回復原色,都與他無關,抹掉他的部分記億。
她對他施了迷術,讓他遺忘她一頭白發的情形……
「你對我下了迷藥。」一年來,他的記憶始終保留在送她回百草畹上。
遺落最掛念與不舍的記憶。
訝然。「你想起來了?」她的迷藥和迷術竟失靈!通常接收她所下迷術清醒者,從未有人憶起。是那時候中媚毒的她精神力過虛,連帶迷藥也少放了?還是在施迷術時哪個步驟出錯?
「是一部分,還是全部?」對于自己的技藝,她有著過人的執著,想找出盲點,以求精進。
「全部。」握住一小撮光華如緞的銀絲,心疼、不舍、自責。「那時若與你行周公之禮,就不會有這頭白發。」第一次痛恨自己正人君子的行為。
赤果果的坦言,她驚詫地退三步。
目光直視他。「你……」眼前這人的行為舉止好陌生,一年,可以有這麼大變化?還有,他怎麼可以……親昵地握住她的頭發?
一年來,因中媚毒,她卸去身上的陽性之氣,身體也產生變化,體溫變得冰涼,只要她接觸男子的體溫,她的心就如遭火焚般難受;避開男性接觸,不適癥狀隨即消失。為規避體溫接觸,不論男女老少,求醫者,她一律皆離人三尺之遙,懸絲診脈,被譽為寒冰白發神醫。
她身上「媚惑無垠香」的毒一天未解,是無法與男性親近接觸,因而直覺的避開,拉開兩人的距離。
連退三步!心澀然,避他如蛇蠍麼?
想也是。他逾越之舉嚇著她了。時間的阻隔,讓兩人間的距離如隔座山,她恢復了不食人間煙火、只對患者有慈心的藥菩薩。
他錯過最佳時機,遺棄中毒的她,活該被拒。一年的思念,萌生的情意,付諸流水,
氣在下失禮。」抱拳一揖,鳳瑯琊三十年來第一次步伐失序而倉皇。
他怎會露出那般神情?華敷訝然。
心驀然一陣抽疼、難受,仿佛被狠狠地掐住心房,窒息般疼痛,下由自主地蹙眉撫著心窩,一個踉蹌跌坐在石倚上,輕喘,等著疼痛過去。
羅見她不適,快步從長廊另一端走來。
擔憂、著急的問︰「姐姐,你怎麼了?」羅擔憂地迎向前,左瞧右瞧華敷的不對勁。
深吸一口氣,抽疼漸漸平息,出聲安慰道︰「沒事。」
「還說沒事。一臉蒼白,臉色好糟。」三指掐華敷脈門,她師尊兼叔公武學與歧黃之術雙絕,她雖承襲武藝,醫術也略有涉獵,但她是武功精湛,醫術三流。
冰涼如水的身子,不似一般人的體溫,還有,像七老八十的長者,滿頭華發,姐姐正值青春年華,怎會變成這樣?
「你的身子這麼冰冷,連發絲都變白了……」難過化成淚水,淚珠撲簌簌地掉。「為什麼你都不說?你是我的姐姐,咱們是一同長大的好姐妹,為何要瞞我?我醫術沒你好,但我可以上山下海為你尋找靈藥……」
「兒……」
「從小,你疼惜我,不忍我身上有練功受傷的傷疤,夜以繼日研發出上好的膏藥讓我涂抹,讓我身上一點傷疤都沒有。我不喜歡身上有傷疤的痕跡,同樣的,也不希望你身上有任何傷痕。一年前,你受重傷,我難過地咒罵,為什麼受傷的不是鳳闕殿其他人,為什麼是你?而今,你卻變成這樣……滿頭的白發,冰冷的身子,需要什麼藥材,告訴我,我不計任何代價為你來取……」羅難過得語無倫次。
「兒……」她最是不願視如親妹的兒難受。
一年來,一邊行醫,一邊避開可能與鳳闕殿接觸的機會,就是為了不讓兒發現她的蹤跡,為她現在這怪模樣傷心。
羅像是想到了什麼,手一抹臉上的淚痕。「發生這麼嚴重的事,你不但不說,還隱藏形蹤。你一直不和我見面,是忌憚我嫁給無跡的關系吧!
沒關系,我給他一張放夫書,與他斷了夫妻關系……」
「兒,你在說啥傻話?」華敷怔愣。
豪氣萬千。「我這樣就可以與你朝夕相處,一生一世照顧你。」
天哪!若讓殷無跡听到,誤會可大了。
兒是想知道原因。「兒,我會告訴你原由。」面對唯一的師妹、唯一的義妹,她能不說嗎?
「要說實話,不可避重就輕。」
她商量的說︰「放夫書,千萬別給無跡,否則,愚姐真的會提早壽終正寢,到西方去見如來。」
咦?羅大惑不解。
「解了‘百步絕命’已得罪幽玄樓,你是殷二殿主的愛妻,又因我寫放夫書,殷無跡知道了,還會放過我嗎?請你想想,在兩大組織追殺下,我還能逃出生天嗎?」唉唉唉,自從與鳳闕殿有所牽扯,她醫人煉藥的平靜生活就離得好遠好遠了。
「無跡會嗎?」當初是她索婚,婚後他對她也很好,他……會因此而追殺姐姐嗎?
「會。」她會被找著,是殷無跡布下天羅地網。因為兒對他說,想見華敷。殷無跡見到她的面,第一句是終于可以對兒交代。他若不在意兒,何需浪費鳳闕殿的資源。
兒把脈許久,仍未查出她脈象異常,那麼中媚毒未解清部分就不提了吧……
藥叉的媚毒,有草木中的媚藥︰遙草、無風獨搖草、桃朱術、相憐草,對媚藥未知,又急于解當時所中的媚毒,她只好艇而走險,利用炎冰池里極寒的玄冰水壓制體內媚毒。
人體有陰陽,陰陽協調,身體安康,破壞其協調性……她盡泄體內的陽性,玄冰水為陰,陰陽失調,陽性喪失,她的體溫變得冰涼,發色盡褪,一頭白發……
媚毒,她暫時壓住,卻仍未解;翻閱義娘所贈毒經、蠱經書上所載全與媚毒無關……一定有其它方法或藥草可以解開媚毒……
「姐姐,你還未說一頭白發、身體冰涼的原因。」
華敷避重就輕。「是中了藥叉的毒。」她無法做到。
「中毒?娘不是給你兩本毒經?派不上用場嗎?」一臉古怪,不信。
「使藥聖手的藥菩薩能解‘百步絕命’,怎解不了自個兒身上的毒?姐姐,你瞞了我什麼?」敏銳地問道。
「藥叉性子難測,所制毒物更是詭譎,‘百步絕命’的解毒劑,是集結眾人之力,她在我身上下的毒雖罕見,我有克制之道,不礙事。」
姐姐說得合情合理,但……又好像哪里有問題……
「克制之道是什麼?」
「陰月陰日浸泡炎冰池的玄冰水。」
「難怪你的身子會如此冰涼。」玄冰水奇寒,寒氣壓制毒性。「浸泡玄冰水得忍受寒氣蝕骨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