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殷 冷冷打斷他,「我連她的手續一起辦。」
蕭宇白挑眉,親和笑容不減,「這樣啊……好吧,畢竟現在要擠出床位是滿困難的,小雀只好先拜托你……」他用手肘拐拐殷 ,眨個眼,「不過話說在前頭,我是不會放棄的。」
殷 臉色更壞,嘴唇都抿薄了,「我也不會。」
蕭宇白假裝按摩鼻梁,用手擋住笑。
這樣就套出話了?天哪,殷 沒有失憶,不過變笨的疑慮他可不敢保證……實在是,找不到幾個人戀愛了還很聰明的。
「……好啦好啦,掰掰。」
蕭宇白朝張雀星走過去,她正闔上手機。
「啊,謝謝你。」
他接過,帥氣地搖搖手,「你可以出院嘍,」左掌收起電話,右掌拍拍她的頭,「下次休假找你吃飯。」
「嗯!」她點頭。
他又向她瀟灑一笑,恰好擋在殷 前頭,「要保重喔。」
她回以可愛的笑靨,「你也是。」探頭瞅了瞅後面的殷 ,縮回脖子,悄聲道︰「你也是……」
殷 凜顏,剛剛翻車的驚險還余悸猶存,但那一瞬間,他決定至少要平安活到讓某人知道,她其實已經很靠近很靠近……
他的心。
***
「真的很靠近了嗎?」
辦妥出院手續,殷 送張雀星返家。昏黃路燈下,他驅車折進台北老巷。
張雀星俯身仰望擋風玻璃外的窗景,接續道︰「我平常不走這邊的,認不太出來欸……」
殷 看她一眼,打轉方向盤。「這里沒錯。」
丙然轉個彎,她的公寓就在咫呎之內,她拍打窗戶,回頭嚷,「真的耶,你怎麼認得啊?」她都被台北的單行道繞暈了。
他隱約彎唇,沒回答她的話,只說︰「到了。」
「噢,」張雀星解開安全帶,還在自語喃喃,「真不愧是天才,這里的路超復雜的──」
「下車了。」
他先下車走過去拉開她那邊的車門,朝她伸出手。
「咦?」她一愣。
殷 撇撇嘴,撐抵車門,若無其事的說道︰「你剛出院,我扶你上去。」
「噢!」她快樂地點頭,抓住他的大掌。
她手心有些冰涼。殷 瞪她,探身關掉冷氣,「走了。」
被他踫過的地方刺刺麻麻,掌心也逐漸溫熱,張雀星的世界開了花,看天空的暗雲浮涌好漂亮、看每早趕出門都差點絆倒她的盆栽好漂亮、看身邊的這個人,最漂亮最漂亮了……
殷 皺眉,瞧這里破敗凌亂的環境,機車、腳踏車四處橫陳阻道,像流鶯也像流氓,紅色舊公寓鐵門斑駁剝落,前側溢出庭院的大型盆栽斜斜倚壁,周圍有野狗逗留徘徊。
張雀星笑意不褪,抽出鑰匙開了門,狹窄高聳的樓梯從黑暗中現身,似個邪巫蘊藏深沉莫測的刁難手段……
他觀望陡峭階梯,轉頭問︰「你住幾樓?」
「五樓啊。」她上前扶著灰壁。
左側樓梯扶手處只遺下幾根的鋼筋,油銹味沾滿壁縫。
殷 跨上前,扯住她手腕──
「嗯?」
她回身,險些重心不穩跌在他身上,殷 扶住她。
「去我家。」
「欸?」張雀星低低詫喊,另一只手撐在他肩頭,透過衫料,她感受到他的溫燙和肌理線條。
不會吧,要、要跟殷 住同一片屋檐下?她的心髒很可能負荷不了啊,他短短一句話,卻比大翻車更叫她震撼。
「到你傷好為止。」
殷 瞪著她,住在這種公寓,難怪蕭宇白寧願安排她入院……哼,他不會放棄的。
她無暇注意他黧黑臉色,眼角偷瞄……他好像沒在意她的觸踫,須臾,她還是不好意思的把手抽回了。
他睇她一眼,沒多說什麼。
握她的手改覆上她肩頭,他扶著她往車上走。
張雀星紅透頰腮,一拐一拐地跳著,「可是,去住你家,這實在……」
「你算是我的學妹,」他不讓她反駁,探臂打開車門。
「離家工作,本來就該互相照顧。」砰,關上車門。
她咬住唇笑,見殷 繞過車頭,走到駕駛座。
還沒開始追逐的時候哪想得到,有天他真的會認識她這個笨蛋,他們還有機會互相幫忙哪……
互相嗎?
但她好像從來沒有幫過他什麼。
她托著顎,一件一件攤開折疊的往事──用腳踏車撞他、到處吐和跌倒、搞砸咖啡還有茶水……
「哎呦。」
她的頭被敲了一下。
殷 收手,「你沒系安全帶。」
「噢,」她模模頭,反手抓起安全帶,「那個……想想以前的事就覺得,我好像……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他瞥她一眼,「你現在才發現?」
「對不起。」她氣虛回道,別過臉覷著霓虹夜景,悄不可聞地嘆,「唉,你一定不喜歡我……」
殷 發怔沉默。
她誤測他的心意了。
他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偏臉瞅她,是因為自己不像蕭宇白可親嗎?
他試圖揚起親和微笑。
「我可以開廣播嗎?」
張雀星抬眸振作,又打起精神研究車里設備,瞧東瞧西,唯獨不敢看他。
「嗯。」他點頭。
于是她低著臉按開,歡快的聲音立刻跳躍在車廂內部。「哇!這是環繞音效嗎?」
見她又蹦蹦跳跳,他蹙起眉提醒,「醫生說你的腳至少要修養兩個禮拜。」他懊惱意識到自己想維持的微笑消逝,「這幾天不要上班,好好休息。」
「不要上班?」張雀星卻驚呼,「這樣就看不到──」你了。
不用腦細胞也猜得出她突然打住的話,殷 撇唇。
「你住在我家。」
「唔……」也是呀。張雀星微微害羞地笑。
住在他家啊,那有沒有辦法,讓他喜歡她?
她果然尋思,無意間她發現,玻璃窗面映出他明滅的輪廓、手腕上機械表反射著螢光、頭發顏色看起來比窗外的夜更濃黑。
她瞧上癮,細肘撐在車門邊支頤,傻傻地笑。
忽然很安靜,殷 分神望去,她整張臉快要貼到窗戶上……連偷看都這麼沒技巧。
他低低勾起笑弧,轉回頭,讓她看個夠。有的時候太過喜歡,反而只能沉默。
第七章
「你在干麼?」
張雀星聞聲抬眸,跳呀跳的離開吸塵器,樂迎下班返家的殷 。
「你回來啦?」只要他在的地方,她就像只小白鼠,奮力邁開短短的腿奔跑回旋……
即使一切都徒勞,她還是沒辦法放棄。
「哎呀!」
殷 接住她突然歪斜的身體,就知道她會絆倒,住進來已經好幾天,她總是被同一個花缸拐著。詩意渲染的骨瓷花缸是爺爺送他的二十歲生日禮物,說擺角落風水好,他也隨爺爺去放。
完全沒想到,有天會住進一個老是跌倒的她。
「我在吸地呀,想說打掃一下咩。」張雀星在他臂彎里仰起臉笑,快樂和羞怯從眼角悄悄流泄。
殷 任她賴著,考慮將花缸換個地方擱置。「每周有清潔公司過來,你不用做。」
「咦?」她感覺不妙,那她營造賢慧形象的計畫豈不泡湯?!「沒關系,」她極快抬頭,「你來看一下這個。」
她一頭熱的拉著他往廚房走,他皺眉,小心翼翼的護住她受傷的腳踝。
「鏘鏘!」張雀星攤手揮動,襯托餐桌上的方盒。「我特制的愛心便當!」
清潔公司不能做這個吧?她笑得如萬里晴空,亮得人睜不開眼楮。
殷 見狀撇嘴,轉身要走。「我不要。」
幾歲了還帶便當?他抵死不從。「中午我在公司附近吃。」
「哎呦──」她扯住他肘袖,「你吃吃看嘛,我對這個便當很有信心的!」
殷 不給上訴機會,邁步離開,忽然一頓,回身抱起行動不便的她,一起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