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他是她眾多要好的男性朋友之一,她卻是他暗戀的唯一。他還是珍惜地收下禮物,臉上掛著微笑,心有點酸。
「還有……」她神秘地再拿出一個小盒。「這是額外送你的。」
陶雨陽一怔,打開小盒,里頭是皮雕鑰匙圈,印有水草和游泳的小魚。
「我上工藝課學做皮雕品,跟老師多訂了一份材料,做了一個送你。」她忸怩道︰「做得有點丑。」
他撫著鑰匙圈,它做工拙劣,米白色小魚好像飯粒,但這是他獨有的禮物,是她的心意,這意味他在那二十人里佔有獨特的地位嗎?他心怦怦跳,燃起希望。
「為什麼送我這個?」
「你做香皂送我,我想我也該做個什麼送你,你還幫我發現我找了好久的香味——」
「那沒什麼,妳不必老是放在心上。」
她搖頭。「不,那對我意義重大。」她低頭看著干草小花。「我……我對母親一點印象都沒有,完全不記得她的長相,但我記得這個香味,可能是她身上的,或者她用有這個香味的香皂幫我洗澡……我大概永遠不會再見到她了,我爸又常常不在,至少有這個香味陪著我。」
他默默听著,听出她的傷感和寂寞。我願意陪妳。他想著,卻說不出口。
她重新露出微笑。「而且,我們雖然不常踫面,可是跟你聊天很愉快。」
「妳不覺得我很悶?」連父母都嫌他是個悶葫蘆,要他多開口。
「你不悶,只是話比較少。我跟其它同學在一起時,大家吵吵鬧鬧,每分每秒都很開心,跟你在一起則是很平靜,情緒會沈澱下來,你是很好的聆听者,會很有耐心地听人說話。」她眼色誠懇。「我們雖然不常見面,但我很重視你這個朋友。」
陶雨陽臉龐發燙。「我也……很重視妳。」他吶吶低頭,看她柔白手指掐著他做的小花,那手彷佛把他的心捏得軟綿綿,他好快樂,快樂得有點恍惚,像要飄上雲端了。
「我爸從不听我講話,他老是很忙,我是獨生女,從小就一個人,我想我要是有哥哥,就像你這樣吧。我可不可以認你當干哥哥?」
他愣住,他們這年紀的學生認干兄妹,原因只有兩個︰一是感情還混沌不明,先認了干兄妹,慢慢培養;二是感情已經不可能,認了干兄妹作為補償。他望著她澄澈眼眸,她的動機顯然是後者。
他的心霎時涼了。原來她這麼肯定他的重要性,是為了暗示他們之間不可能。她看穿他的感情而且拒絕了,他沉默,感覺失落又困窘。他不要什麼矯情的稱謂,成為她眾多干哥哥之一。
一瞬間,他有股沖動,想轉頭就走。
第1章(2)
辛純恩頭低低地吃薯條,忐忑著。她早就明白他喜歡她,她很重視他,但對他沒有那種感情,她想趁早把話說清楚,這種事無論怎樣婉轉,總是傷人,她很不願意失去他這個朋友,但更不想讓他抱著不切實際的期望。
陶雨陽看著她,她垂首的模樣很心虛,拒絕追求者對她來說應是家常便飯,但此刻她顯得很內疚,他想,他在她心底確實是有分量的,只是那成分不是愛情。他早就明白她不會愛他,她現在不過是提醒他早已知道的事,他何必難過?
他淡淡道︰「我已經有個親妹妹了,不想收干妹妹。」
辛純恩听了,心一沈。果然,他不接受,他們可能就到此為止了……
「所以,我們維持這樣就好。」
她愣住,看他撕開西紅柿醬包裝,淋在她的薯條上,又說︰「妳願意找我聊,就找我聊,不必刻意給我安排身分,我們就是單純的朋友,妳別想太多。」
「可是……」他對她明明就不單純啊!
「我喜歡和妳像這樣聊天,听妳說話,看到妳笑,我就覺得很開心,其它的,我沒有想太多。」
辛純恩咬唇。她就是覺得這種情況不好,希望他將眼光投向別的女孩,他卻說不想改變,他是傻子嗎?「我哪時講過有趣的事?幾乎都在抱怨吧。」因為他老是不說話,她把話題都講完了,只好開始吐苦水。
「就算是吐苦水,我也喜歡听。」
辛純恩傻眼。哪有人喜歡听別人吐苦水的?她平常提到男朋友,也不見他有什麼吃醋反應,該不會一切都是她多慮,他對她其實沒意思……她胡涂了,想不通。唉,不管了,她已經盡了道義提醒他,他要執迷不悟她也沒轍。
「怎麼不說話了?」
所以她想講什麼就講,不要顧忌了。她隨口道︰「我在想男朋友。明天情人節,我們要一起去吃晚餐,然後看電影。」提起新男友,她臉色甜蜜蜜。「他對我很好喔!我覺得他和以前的男朋友都不同……」
陶雨陽靜靜听著。相處越久,他越了解她活潑外表底下的寂寞,她渴望關愛,從父親身上得不到關懷,她轉向異性尋求,身邊男友幾乎沒斷過,她的心彷佛很饑餓,需要大量的愛喂養。
他當然會嫉妒成為她男友的幸運兒,可看著她孤寂眼眸被愛情點亮,看她談著她的愛情,神采飛揚,愛情讓她煥發美麗,在她幸福的笑靨里,他也同樣覺得幸福。他寧願看她這麼快樂,也不要她露出在片場相遇時黯淡的表情。
很喜歡她,舍不得她難過,舍不得她寂寞,舍不得對她不溫柔,對她有太多的舍不得,只好舍了自己的喜怒哀樂。
只要她快樂,他不在乎讓她快樂的是不是自己。
情人節當天,陶雨陽下了課,早早回到叔叔家。他考來城市高中就讀,寄住在叔叔嬸嬸家里,他們沒有子女,待他極好,給他房間里裝了電視和游樂器。
晚餐後,他做過功課,開了游戲機打電動。十點左右,叔叔嬸嬸都就寢了。他玩到十點半,正要關機,電話忽響,他怕吵了叔叔嬸嬸,趕緊接听。
「雨陽……你能來接我嗎?」是辛純恩。
他一愣,她似乎在哭。「怎麼了?妳在哪里?」
「我沒辦法回家,有人在我家附近堵我,能不能借你家過夜?我在你家樓下等……」
他立刻下樓開門。辛純恩就站在路燈下,身上制服凌亂,有幾處撕破了,臉上赫然有掌印。
他讓她進屋,她不說話,他也不敢問,拿了一套衣服給她換。她低聲道謝,近了浴室。
他惴惴不安。發生什麼事?她今晚應該和男友在一起,怎會鬧到有人在她家外頭堵她?她衣服都破了,還受傷,他不由得往可怕的可能性想……不,她男友會保護她,不會讓她出事。
見她換好衣服出來,徑自坐在椅子上,他忍不住問︰「發生什麼事?」
她臉色倔強,淡淡道︰「沒什麼。」
「妳怎麼會受傷?要上醫院嗎?妳今晚不是和男朋友過情人節,怎會——」
「我沒事,不需要去醫院。我和男朋友分手了。」
他震驚。「怎麼突然分手了?妳的傷是他打的?」
「突然發現合不來,就分手了。我的臉不是他打的。」
「純恩,把經過告訴我。」他很擔心。
「就分手了,有什麼原因好說?我常換男朋友,不算什麼——」她不想提。
「妳昨天提起他,還說他和妳交往過的男孩不同,說妳覺得他很特別,我不信妳會這麼輕易放棄他。」他嚴肅地問︰「是不是發生很嚴重的事?他欺負妳嗎?告訴我。」
他嗓音堅定而溫柔,她滿腔委屈突然被劃了個缺口。
「我和他照原定計劃吃晚餐、看電影,看完電影出來,忽然有一群女孩子攔住我們,把我們拖到暗巷里。帶頭的女孩子好像跟黑道有關系,她說她是我男朋友的……女朋友,他們已經交往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