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二十分鐘!你是壽星耶,人家幫你策劃、準備聚會,朋友也都在等你一個,你沒來,節目都不能開始啊!」
「真對不起,客戶太熱情,我好不容易才月兌身。」
「那客戶不是六十多歲的伯伯嗎?他干麼對你熱情?」
「他帶了他孫女出席,介紹我們認識。」
「喔……」她的尾音消逝了,只余背景的音樂聲。
他握緊手機,不自覺地屏住呼吸。自從他的相親飯局變多,她已經許久不再嚷著要幫他介紹女友,他忍不住想,她是單純認為他們都得各自成家,該留給他規劃人生的空間,或者她不樂見他與別的女人共組家庭?
十多年,真的沒有半點契機,讓她產生一點朋友之外的情愫?
「唉,總之你快來,陸學長又喝酒了,他一醉就吵人,只有你制得住他。」她重新開口,嗓音恢復輕快。「我男朋友也準備了禮物送你喔!」
「嗯,我盡快。」也許,一切都是他的妄想,因為愛她,因為渴望她愛他,她的一點小反應,他都擴大解釋,神經質的搜索其中的愛情成分。
他關上手機,走過包廂區,走到長廊底一扇門前,推門而入。
第3章(1)
房里鋪著厚厚地毯,長得像沒有盡頭的沙發,數不清的柔軟抱枕,燈光迷蒙,音樂低唱,彌漫懶洋洋的情調。
房里有十多人,有的打牌,有的聊天,陸毅就坐在門邊,見了陶雨陽,嚷道︰「雨陽!你終于到了!」其它人也發現了壽星,歡呼出聲。
「抱歉,和客戶吃飯,遲到了。」陶雨陽望向屋角,辛純恩坐在貴妃椅上,她今晚穿大紅色絲質上衣配黑色長裙,小露香肩與白皙小腿,卷發綰起,艷麗中不失端莊。她交往兩個月的男友江裕坐在一旁和她說話,她拎著香檳杯,顯得心不在焉。
听見喧鬧聲,她抬頭,看見他,她臉蛋立刻煥發出笑意,快步向他走來。
「什麼還有二十分鐘才來,你騙我!」辛純恩笑看捶他一記。「害我很傷腦筋,要怎樣把場面炒熱,再撐二十分!」
「是啊是啊,她男朋友遲到,她都沒這麼緊張。」建築師陸毅一開口都是酒氣。他和陶雨陽是大學好友,當時辛純恩加入國標舞社,他始終不信兩人是單純的友誼,一再逼問,最後陶雨陽松口承認,他是唯一知道他暗戀心事的人。
江裕听了,臉色不快,不出聲。辛純恩橫了陸毅一眼。「雨陽是今晚主角,他不來我當然緊張。」
「好,都是我錯,對不起大家,待會兒有什麼遲到懲罰都盡避來吧!」陶雨陽打圓場。
江裕是酒商的業務代表,才能平庸,辛純恩的多數朋友都認為他配不上她,但當事人喜歡,旁人也沒奈何。江裕想開義式餐廳,開店的錢由辛純恩出資,還請他設計裝潢。
江裕表面上和他相處和睦,其實很忌憚他和辛純恩的深厚感情,他因此更小心拿捏友誼分寸,這陣子很少主動找辛純恩。
「他這麼晚來是因為被抓去吃相親飯,你們好好拷問他過程,我去叫人拿蛋糕。」辛純恩對陶雨陽眨眨眼。「生日快樂啊,大忙人。」
她離開房間,朋友們拱著陶雨陽席地而坐,進貢生日禮物。
江裕送的禮物是領帶夾。「生日快樂!我和純恩要開餐廳,希望沾你的光,也做一番事業。」
「一定的,純恩很有生意頭腦,這里就是她一手規劃,經營得很成功。」陶雨陽禮貌地客套。
「她說當初開店時,你幫她出了不少主意,給她打氣,搜集很多資料和她討論,有你這樣的朋友,她真是幸運。」這男人相貌堂堂,事業有成,每回見面都讓江裕有莫大威脅,辛純恩再三強調他們是多年老友,但這男人看她的眼光太溫柔,絕對不尋常。
他嘆氣。「像你們這麼要好的異性朋友,我還是第一次踫到。你是名設計師,純恩是夜店老板,和你們一比,我有時覺得自己很渺小,沒成就,配不上她,才會這麼積極想開店——」
「你要開店,還不是純恩幫你出錢。」陸毅插口。
江裕臉色驟變,陶雨陽趕緊岔開話題。「我幫你們餐廳設計好草圖了,約個時間,你和純恩過來我工作室看吧。」正好辛純恩帶人推蛋糕進來,話題便不了了之。
接下來點蠟燭、切蛋糕,鬧了一陣子,陶雨陽逮著空檔,和陸毅低聲說話。「你何必跟他說那些?」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沒本事就要懂藏拙,靠女人的錢開店還想跟你嗆聲,哼!廢物。」陸毅不屑。
「看在純恩的面子上,對他客氣一點吧。」
「純恩的眼光越來越差了,近在眼前的好男人不要,看上只會自我膨脹的蠢蛋,我說你啊——」陸毅瞇眼瞪著好友。「純恩對他挺認真的,你無所謂嗎?」
「她每回戀愛都很認真。」
「萬一她要和這家伙結婚,你怎麼辦?」
「我祝福她。」
「靠,你這聖人!」陸毅猛地勒住他脖子。「暗戀不敢講就算了,幫她男朋友免費設計餐廳也就算了,眼睜睜看她嫁別人,你真的愛她嗎?為什麼不爭取她——」被陶雨陽一推,他倒在抱枕堆上。
「你喝了多少?」陸毅是心直口快,但今晚實在太聒噪了點。
陸毅醉醺醺地豎起食指。「伏特加一瓶,純恩丫頭對學長很慷慨,都拿最好的出來孝敬。」瞥見辛純恩過來,他嚷道︰「純恩,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我非說不可,我告訴你,這里有個傻瓜很愛——」
陶雨陽拿抱枕砸中他臉,讓他閉嘴,補上一腳將他踹遠。
「學長,你真的喝太多了。」辛純恩在陶雨陽身邊坐下,微笑問︰「冰淇淋蛋糕如何?」
「不錯,挺好吃。」江裕就在不遠處盯著他們,陶雨陽和他保持適當距離,神色泰然。
她眼光閃動。「相親如何?」
「也不錯,對方是中學教師,人很客氣。」其實今晚一見到她,黃小姐的影像已從他腦海蒸發。鮮紅和太適合她,襯著黑發雪膚,像美麗的驚嘆號。他望著她雲絲似的鬊發,想象它們披散在他肩頭,他胸膛緊繃,因她的美與得不到這份美而渴望疼痛。
「你年紀也差不多了,這種鴻門宴以後會越來越多,直到你挽著某個女人步上紅毯為止。」
「其實,我不太想結婚。」倘若妻子不是她,他沒有組織家庭的。
「就算你不想,你父母也會要你給個交代。」她輕嘆。「總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好像昨天還在學校里,今天就面臨人生大事了。唯一不變的,只有我們依然是朋友。」
他相親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想起彼此就要邁入不同的人生階段,她有些傷感,有些彷徨。她無法想象他和某個女人成家,因為妻子而疏遠她,她肯定會吃醋,就像店里的會計小姐因為手帕交有了男友,少了陪她的時間而情緒低落,只是她的好友是男人,這種情緒變得更復雜也更強烈。
「要不是你有辦法安撫男友,我們大概早就當不成朋友了。」他打趣道。
她一笑。「這方面我還算有點手腕。江裕的醋勁也不小,反正我跟他說過不準跟你計較。我覺得他和我之前交往的都不同,他是比較古板,不會逗我開心,但他沒什麼壞習慣,生活簡單,不浪費,很踏實,我很欣常他這些優點。」
「也就是你容易被和你父親截然相反的人吸引。」他黯然。她說的條件他都符合,為何愛情沒有在他們之間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