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名男友 第21頁

她想笑,可是笑不出來,她在親戚家至少有可口的飯菜,有柔軟的床鋪,住在不大但牢固的房子里,他卻如此潦倒。

「我的個性比較硬,有一段時間很不能諒解我父親,都是我媽開導我。她天生樂觀,常對我說︰真正的困境在人的心里,如果你認定你的處境惡劣,它就真的會越來越糟,你的心被困住了,你的行動也會跟著產生偏差。所以她秉持著『廚藝會越練越好』的信念做飯給我吃,但老實說,效果不大。」

她終于笑出來。「她真有趣。」想起自己母親,記憶里的母親已經模糊,對她最後的印象是哀傷的神情,流不完的眼淚。

「她還在世的話,一定會喜歡你。」母親和羅妙靖同樣帶點淘氣的性格,會很合得來。「她身體很健康,我原本還計劃等完成學業、找份工作奉養她,沒想到她突然離開我……」他頓了下。

「那時候是夏天,來了台風,風雨很大,村民商量要暫時離開村子去避難,我母親回來收拾行李,在路上遇到土石流……後來我按照她生前的意思,將她火化,撒在這片深山里。」

她目不轉楮地看他,讓他不自在,回身整理睡袋。

「該睡了,村長派人打掃過,很干淨,現在是冬天,不會有蟻蟲。」

「她一定到一個好地方去了。就像她說的,只要你這樣相信,她就會在那里。」她讀出他來出口的遺憾,他非常後悔沒有見到母親最後一面,她不喜歡華顯洋,但對他描述的母親油然生出一股溫馨的感情。

「當然,她一定會在那里,她很善良,這是她應得的……他忽然被她抱住,她將他像個孩子儀的樓在胸前,他局促一笑。「你在做什麼?以為我會哭嗎?」

「想哭就哭,你在我面前不必隱藏什麼。」她模仿他說過的話。

「男人哭像什麼樣子……」

「那要我放開你嗎?」

「不要。」他咕噥,抱住她的腰,臉龐埋在她肩上。

她微笑,輕撫他扎手的短發,以為已遺忘的感情回來了,他曾帶給她而被她刻意拋棄、名之為愛的感情,豐沛而深摯,因他感傷就想撫慰,因他歡笑就覺喜悅,想依賴他,也想被他依賴。

他父親再十惡不赦,至少留下堅毅善良的他給她,她想真正離開過去的陰雲,給彼此一片重新開始的嶄新買空……然後,她想讓姐姐也認識他,無論要花多少時間,她會想辦法讓姐姐接納他。

她輕輕親吻他額頭,感覺溫暖滿足。

細細的吻令他感覺脆弱,卻心安理得,坦然將自己完全交給她。他望向窗外遠處,月光照亮母親沉眠的山頭,柔亮光芒像極母親含笑的嘴角,他在心底輕道︰媽,我終于帶我愛的女孩來見你了,你和我一樣喜歡她,是不是?

第八章

義工團歸來後,「合鑫」的兩位品工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首先是羅妙靖,她仍舊笑臉迎人,偶爾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但眉梢眼角添了幾許女性的柔這樣的轉變其實不明顯,主要是因為有個判若兩人的對照拿三倍年終也不見得有情緒變化的華店長竟然有了笑臉,他會為冷笑話勾嘴角、為爆笑笑話而微笑,他一向的嚴肅口吻增加了人性的溫度,加上義工團目睹的三大事件︰圍巾事件、圖書室事件、貓頭鷹小姐在華店長老家過夜,綜合出一個結論——「春天降臨『合鑫』了……」

在敲鍵盤的羅妙靖聞聲抬頭。「你說什麼?」

「沒。」陳志旭無精打采,嘆口氣。「鷹鷹……女孩子都在想什麼啊?」

「昨天我約兔子去看電影,她問我干麼約她,我說反正我們都有空閑沒人陪,正好一起去看電影,她就生氣了。我說錯什麼嗎?」都是實話啊。

「喔……」她不認為陳志旭想追杜思穎,大概是出于「同是天涯失戀人」的心情,想互相安慰吧。「你要用『我只想和你去』的堅定口氣約她,她就算不答應,至少不會生氣。這樣吧,下禮拜在『梅華百貨』有歌手的演唱會,我幫你拿兩張票,你再約兔子一次。」

「那演唱會很熱門耶,你拿得到票?」

「我有門路。」沒幾個人知道她的「準」姐夫是「梅華」董事長,拿兩張票是小事。自己無法響應陳志旭的感情,她一直有份歉意,希望有機會盡量補償他。

她看掛鐘一眼。「我先去吃午餐,票明天給你。」她走出維修部,進員工休息室,休息室里只有兩個人在看電視,她拿了保溫瓶和午餐袋,閃進店長辦公室。

辦公室里,華疆臣還在忙,專心得沒發現她進來。她輕手輕腳靠近他,他緊盯著計算機屏幕,手上拿著計算器在加減,趁他低頭按數字,她從背後蒙住他的眼,他駭一跳,計算器掉地上。

「你的表情好像煩惱月底繳不出房租的老爸。」

華疆臣拉開她的手,回頭對她笑。「已經是午休時間了?我忙著工作,忘了注意。」趁她轉身走開,他關掉屏幕,起身跟過去。

「說好今天我做午餐,我做了——三明治。」羅妙靖取出保鮮盒,里頭是切塊的三明治,她補充道︰「你的最愛,蝸牛三明治。」

他搖頭。「以你對蝸牛的『喜愛』做出來的料理,我可能不敢吃。」

「怕什麼?頂多讓你的臉和綠燈一樣綠。」她橫他一眼,遞了叉子和一盒三明治給他。「我姐今晚不在,我可以去你家。」

「嗯,我們又能偷偷模模地幽會了。」

從山上回來後,他們的關系大有進展,幾乎已回到兩年前的甜蜜,她會主動要求到他家過夜,他當然很高興有進展,更希望早日化暗為明,能和她一起在她姐姐面前出現,讓她姐姐清楚知道他是誰,並且願意將妹妹托付給他。

見他神色郁悶,羅妙靖猜得出他在煩惱什麼。「我在考慮怎麼和姐姐提我們的事,這兩天我舉些例子和她談,例如對一個人的好惡應該只針對他,不該牽連他身邊的人,她也同意是這樣,可是提到你,她還是不能接受。」

「你要她將我和我父親分開看待?」

「不對嗎?」他若有所思的神情令她不解。

「當然不是,做法很正確。」她愛他,所以用這個方式為他解套,將他從這件事完美地切割出來只是他不喜歡這種粉飾太平的做法,核心問題依然存在,要處理它不會太愉快,反正這兩年已經將他鍛煉得夠堅強,于是他直接又含蓄地問︰「妙妙,你並不是從小就不喝水吧?」

罷從保溫瓶倒出南瓜濃湯的羅妙靖一頓。「是從六歲以後才這樣。」分不清是湯的香味太濃膩,或是他的話語,反胃感再起。

她決定下班後,去買驗孕試劑。

「你想過原因嗎?」

反胃感加劇,她故作輕松。「反正我好好地活到現在,沒必要去管原因。」

「但你知道這樣不——

「不正常?」她替他補完,聳肩。「那又怎樣?在這忙碌的現代社會里,哪個人沒幾樣神經質的小毛病,只要不影響生活就好。」

怎會沒影響?她前一秒還有說有笑,下一秒像警覺到陌生人的潛,眼神充滿焦慮。她蓄意隱瞞不喝水的原因,承認它和六歲那年的事有關,他不要她一生帶著陰影度日。

外頭有人在喊店長,華疆臣擱下午餐走出去。

他一離開,羅妙靖立刻溜到計算機前。剛才她匆匆一瞥,看到許多數字,接著被他以身體擋住。他藏了什麼不讓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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