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助的小羊 第23頁

韓忍冬立刻趕到醫院,病床上的父親睡著了,臂上插著點滴針,伯父在床邊陪伴。

「他沒事了,醫生說打完點滴,醒了就可以回去了。」

「對不起,讓您麻煩了。」韓忍冬心情復雜,病床上的父親好瘦小,幾乎被毯子淹沒,記憶中高大威嚴的父親,成了病佩撅的老人。

「自家人說什麼麻煩?倒是你爸越老越頑固,勸他看醫生,他嚷著‘兒子不要我,病死算了’,像個小孩似的。」伯父笑咪咪。

他听了,神色一動,默默不語。

「你爸年輕時確實做錯不少事,你氣他也是無可厚非。我不是勉強你,雖然你們見了面就吵,你還是多回來看看他吧。這回你升經理,他提到你,嘴上照樣罵,可那股驕傲樣兒誰都看得出來。」

他若真恨父親,就不會趕來,他們這對乖戾的父與子,同樣牛脾氣,針鋒相對,只會用互相傷害來掩飾互相關心。

他完全遺傳了父親惡劣的性格,父親傷害了母親,他則傷害了她。

他守在病床旁,直到父親醒來。父親見了他非常驚訝,伯父向他使眼色,要他說幾句話,但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和父親一見面就是吵,已有許久不曾好好交談。

「你怎麼會來?」父親問,神色有壓抑的激動。

「伯父說你們在醫院,我正好經過,順路帶你們回去。」他甚至無法老實說出,是因為擔心,才來到父親身邊。

他送兩位老人家回去,又趕回公司,準備隔天開會的資料,直忙到凌晨。

棒天一早就開會,他的報告卻頻頻出錯,不是講錯相機型號,就是報錯金額,其他主管開始竊笑。

直到副總裁臉色不善地打斷他。「休會十五分鐘。」副總裁起身,向韓忍冬使個眼色,兩人一起離開會議室。

來到僻靜的樓梯間,副總裁沈聲道︰「三天後的董事會,你也拿這副頹靡樣去面對他們的話,會被生吞活剝。」

「抱歉,身邊的人……發生一些事,我保證會改進。」讓他心神不寧的是品管部的馬經理,坐在台下的他神色嚴肅,他想問他,有沒有慰留她?

「能讓你這個工作狂在工作時分心的,只有你父親前年中風。」副總裁緩下臉色。「說吧,這回是你父親,或是單秘書?」

被猜中心事,韓忍冬罕見地紅了臉。「你曾經對什麼事感到恐懼嗎?如何克服它?」

氨總裁思索了下,微笑。「有,打針。我從小就怕打針,到了現在還是怕,不過現在理智明白打針是為自己好,害怕也會忍住,還敢去捐血。」

「如果你曾經很相信某個人,最後發現她欺騙你,你還會相信她嗎?」

氨總裁听到這里,約略明白了。「單秘書騙了你?」

「不,她沒有……」

「誰欺騙我,只會破壞我對他的信心,不影響我繼續信任別人。」

「我沒辦法像你這麼理智。」韓忍冬苦笑。「從小,我媽最常對我說的一句話就是︰我父親對不起她,她很愛我,她只有我了……」

那樣的愛,沉重得令他惶恐,也讓他執意捍衛母親,以至于後來揭穿真相,他的憤怒不可言喻。

原來如此。副總裁明白他家中復雜的狀況,沈聲道︰「所以哪個人說愛你,就讓你想起令堂,你對她失望也是當然的,但愛的本身並沒有錯,不是嗎?」

他一震。愛的本身沒有錯……

「錯的是以愛為名,去利用深愛自己的人。你拿令堂的錯誤禁錮自己,也懲罰不相干的人,還把過錯推到愛情頭上——」副總裁嘆口氣。「你比怕打針的我還糟糕,沒有半點分析的理智。」

韓忍冬默然,想起她對愛的闡述︰愛也是包容和忍耐,是奉獻和佔有,它不理性,熱烈卻過于盲目,人們的私心也許令它變得可憎,但它的本質始終是純淨真摯的。

他只會逃避,睿智溫柔的她,看得比他透徹。

豁然開朗的心,被愛點燃,炙熱地在胸腔跳動。韓忍冬眸光炯炯。「我要請假。」他要見她,現在、立刻!

「不行。」副總裁駁回得很干脆。「幾分鐘後還要開會,你想上哪去?」

糟糕,完全忘了還是上班時間。在副總裁調侃的眼光下,韓忍冬再度糗紅了臉,忽有疑問。「我從沒和你提過小語的事,為什麼你給建議能這麼直接?」而且一針見血。

氨總裁微笑。「認識這麼多年的朋友,怎麼會不知道你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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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完會,韓忍冬直接沖下停車場,駕車離開公司,愛車擦撞到停車場的牆,他沒空心疼。

壓抑的感情,想要飛翔,飛向他深愛卻不敢承認的女孩。她會願意听他的懺悔嗎?

念頭一轉,他先回家,將小兔帶上車,才趕到單莘語住處,是位于小巷內的老舊公寓,他將小兔放在外套里,上了三樓,正好遇見嚴桂妏和一位不曾見過的男人從屋內出來。

嚴桂妏臉色很難看。「你來干麼?」

「小語在嗎?」韓忍冬想往屋內張望,嚴桂妏卻砰一聲甩上門。

「不在!她已經搬走了!」昨晚玩太瘋,看完星星,三個人在車里睡了,一覺醒來,單莘語有感冒跡象,她和男友送她去診所,將昨晚買的大包小包先送回來,馬上又要過去診所接她。哼,才不讓這個惡劣男人知道。

韓忍冬震驚。「她昨天請假時,沒說要搬家——」

「她請假就是為了搬家,以免你糾纏不休!」嚴桂妏單手擦腰,開罵了。「你這個爛人!那天看你人模人樣,對小語還挺不錯,結果咧?你如果不愛人家就明說,害小語在你身上浪費青春,你這麼愛玩弄人家感情就繼續去玩啊,遲早得花柳病,爛光光!」

「請告訴我她在哪里,好嗎?」韓忍冬乖乖挨罵,先求得她的下落要緊。

嚴桂妏還要罵,阿青伸手攔住她,沈聲道︰「小語委托我們幫她處理搬家的事,不會再回來了。」

「讓我見她,我有話告訴她。」也許她還在屋里?但這兩人擋著,進不去。

阿青看著眼前焦急的男人。「好吧,我就告訴你——」搖搖頭,要女友別開口。「小語有個習慣,心情不好時喜歡到高處看風景,她現在可能在某個天橋上,或者百貨公司頂樓,我們也不知道。」

得到情報,韓忍冬轉身就沖下樓。

嚴桂妏瞪男友,突然噗哧笑出來。「小語什麼時候心情不好喜歡到高處?你真壞。」平日木訥寡言的人,說起謊來最能騙倒人。

阿青面不改色。「我很客氣了,沒說小語出國散心。」敢害他當成親妹的小語傷心,怎麼可以不讓他吃點苦頭?

午後,韓忍冬開車跑遍城市,小兔在車里蹦蹦跳,陪他經過無數天橋和大樓,每經過一個可能的地點,他不厭其煩地停車,親自上去找人,一再失望。他撥打手機,她關機。

城市不大,偏偏他就是找不著最渴望的身影。

天色越來越晚,在盛暑中奔波一下午,他的西裝縐了,滿身汗水,饑腸轆轆。小兔倒是精神百倍,還在油門和煞車板之間冒險。

他疲憊地緩下車速,熟悉的街景告訴他,他回到單莘語的住所附近。他又一次打她手機,仍舊沒有回應。

她存心躲他嗎?若是,他怨不得誰,她給過他那麼多機會,他卻一再將她推開,如今的下場,是他活該。

來到公寓前,他不抱希望地抬頭,發現三樓陽台有人影。天色太暗,他只看得出那人是短發。他心髒劇跳,停下車就火速往樓上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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