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別人做?「那怎麼成!爺爺跟梨兒保證,會多給工錢的!」江梨兒搖頭。「不行,不行,快把東西還給我。」
他就知道是這麼回事!賀斐忱搖頭,以她的矮個子怎麼爭得過他?賀斐忱一個箭步就閃開來。
江梨兒快哭了。她真的追不上。這該怎麼辦呢?「大少爺,快點還我,拜托您!大少爺!不要這樣!大少爺……您太過分了!」
她的話讓賀斐忱愣住了。好熟悉的話語!他閉上眼,是了,上回她也是這樣說的。他回到現實。「那時,你也是這樣說的……」可他理也沒理,搶了包袱就走。
江梨兒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他在說什麼,她低下頭。「對不住,都是梨兒不好……」她一直想要好好跟他道歉的,尤其是這次生病,他幫了那麼多忙……她一直覺得過意不去。她努力地解釋當時的心情。「那時,太少爺搶的包袱里有我娘的救命藥……要是沒有準時回去,娘可能就活不了……梨兒、心急……才會做那樣無禮的事……」
她說得斷斷續續,他的心也跟著擰緊。賀斐忱沉下眼。「別說了,是我不好。」他才是那個活該無聊的人。
江梨兒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見的。「大少爺……」下一刻,她的眸子放大了。
「我是認真的,是我不好。」賀斐忱將她摟進懷里,那樣溫暖的懷里,連他的聲音听來也如此溫柔;靠在他身上,話都說不出來了。她這輩子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抱過,也許有吧,但她早就不記得了。「小梨子,請你原諒我。」
江梨兒抬頭,在他的眸子里,瞧見她不能了解的情愫。那種表情她從未見過,既不是生氣,更不是開心。「梨兒以為大少爺很……很氣我……」
賀斐忱的眼里有著歉意。「是的,我曾經很氣你。」但打她入府,那種感覺早就不見了,取代的是更深更沉的情愫。「可是……我一直知道,不對的人是我……我根本不該听房平南的話,不該為了出鋒頭,讓你難過
……但是……現在想想,如果不是那時的愚昧,我也不會遇見你……」說到底,她那一巴掌真是打對了。
她皺眉,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但她知道,他不生氣了。這倒是好事。
她推開他,伸手將懷里的小錦囊掏出來放在他手心。「既然如此,那麼……這也該還給大少爺了。」
賀斐忱揚眉,好奇地打開錦囊,三錠白花花的碎銀落在他手心。
江梨兒低頭。「那是大少爺給的……梨兒本來……本來想要拿去還債,可是……不是工作得來的錢實在用不下手,所以,梨兒一直想有機會的話,一定要還給大少爺……」
她的話讓賀斐忱傻了,過去的那一幕重回腦海——他早忘了自己曾經做過這樣無禮的舉動——是了,他在小梨子跑來索回包袱時,曾經丟給她幾兩碎銀,然後,小梨子才出手打他的。難怪這樣溫馴的小梨子會生氣,難怪習慣忍耐的她會出手,因為他比自個兒記憶中還要惡劣千萬倍。
他捏緊銀子,氣惱地往窗外丟。
江梨兒嚇了一跳。「太少爺!不要丟……」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又在生氣了,而且還跟錢過不去。
他知道她不懂,那是因為她心地光明,可是他自慚形穢。「你是不是認為我很差勁?」
江梨兒沒有說話。雖然舍不得,但那本來就是他的銀子,他高興做什麼,自然沒有她插嘴的余地。
「我好像還要再努力,是不是?」他在她心里,一定很不堪。
努力什麼?是她才要努力吧?江梨兒搖頭。「您已經是賀家的大少爺了,不是嗎?」
聞言,賀斐忱又氣又急。「在你心里,我就只是賀家的大少爺?」這些日子,他為她做的改變,她都沒看見
不是嗎?江梨兒搖頭。「梨兒……梨兒不知道……」
他看著她良久。有些話已經到了唇邊,卻又說不出口,然後,他只能起身離開。
江梨兒听著門被重重甩上的聲音,看樣子,他真的很生氣很生氣,而且,最慘的是——他還把繡籃拿走了。
唉!不知道他會氣多久?什麼時候才會把繡籃還給她
算了,既然不能繡紅蓋頭,就先做別的好了。江梨兒無奈地取出櫃里的紅布,俐落地抖開布料,美麗的紅色在她手里跳躍。這個時候,她眼前突然出現影像——晨光中,有個人正在喂馬……
算了,今晚休息一下吧。她轉身收好衣料、繡線。
桌上的碗空了,連她的心也是。
江梨兒還以為會有一段很長的時間見不著賀斐忱,或者見面了,他肯定要擺臭臉。但,第二天早上,當她開門采花露水,她居然在花園里遇見他。
怎麼會這麼巧呢?江梨兒不知如何開口,只能握著竹瓶,望著他。
他立在花園里,動也不動,一身白衣,雙眼直視前方,雙唇微抿,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碩長的身形讓江梨兒看得傻了。
她從沒有這樣好好地看著他,事實上,她很少有時間去好好打量一個人,這輩子,每個人都是她生命中的過客,每個人的出現、消失都是匆匆忙忙,但現在,她卻很想在這一刻稍作停留。為了什麼呢?她想不明白,可是,她得說,他真是好看哪!成都城里有多少姑娘為他傾心呢?光這樣想,她的心就有些酸澀……是因為肚子空空,身體也就不舒服嗎
還想著,他已經轉過身,對上她的眸子。
江梨兒想開口,想向他道歉,但她听到他說︰
「小梨子,過來呀。」
他在說什麼呀?她想不明白,也無法想,只是直直地瞧著他。
然後,她看著他走來,接過她的竹筒,牽起她的手,兩人的手踫在一起,江梨兒感覺到從他指尖傳來的溫暖。
「大少爺……」不知道怎地,她忽然有點想哭。江梨兒咬咬唇,強忍下懸在眼眶的淚水。奇了,才在賀家待了兩個月,她覺得自己變得好脆弱。
賀斐忱了然的微哂。
他多少有些了解她的個性。自小的生活方式,讓她太被動了,除了知道逆來順受,根本就不知道為自己爭取,所以,既然她不肯動,那麼,他就自己走過來吧!不想放棄的人就得先低頭。那麼,為了她,他可以低頭。
「為什麼呢?」為什麼在這里遇見他?為什麼她也期待遇見他?為什麼……她心里居然是欣喜的?她低下頭,怎麼也想不明白。她還以為他正氣著,不是嗎
他給了答案。「兩個人一起動手比一個人快多了。」
她愣了。兩個人?一個人
賀斐忱打斷她。「再不采露水,天就要亮了。」
聞言,她總算醒了。江梨兒急急地點頭,再也不敢耽擱。
陽光輕巧地從雲間透了出來,柔柔地映在兩人身上,又是光明的一天了。
第七章
從那天起,賀斐忱出現得更頻繁。有時甚至拿著算盤、帳本到江梨兒房里,不說話,也不訓人,只是一個勁地算帳,而且,一坐就是好久。可,就算什麼都不說,光看著他,江梨兒竟覺得心安。
對于他倆的事,她也問過。「大少爺,您還氣嗎?」
他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嗎?可賀斐忱卻答︰「也許。」
他回答得敷衍,但眼神卻深刻,那雙黑黝黝的眼里裝著她不明白的感情,只是這樣望著,就讓她心神不寧。
每每如此,江梨兒便拿出事先蒸好的包子,煨好的點心,以及一壺花露水沖泡的碧螺春來消除自己的窘境——因為有他的協助,采花露水更輕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