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到情來 第24頁

「……哥哥,少主哥哥,少主哥哥你醒了!」

一睜眼是刺目的光線,眼睫眨了幾下適應後,映人眼簾清晰的身影是喜容擔憂的神情。

她的秀眉緊皺、面容蒼白,一雙明亮大眼既像睡眠不足,又像是哭過一場後的紅腫,直到他醒來,這一張愁容小臉才勉強破涕為笑。

驀地,柳熙斐瞠目緊張道︰「容兒,你喚我什麼?」

「……少主哥哥。」她輕聲道,眼角還閃著淚光,嘴角卻綻出一朵笑花。

「你想起來了?」

自從那事之後,容兒再也不穿淺色衣裳,怕血、討厭任何的慶祝、不愛熱鬧,而且還忘了水榭門的一切。

最重要的是,幼時那老在耳畔邊打轉著的「少主哥哥」嬌甜嗓音,從那之後,再也听不見了。

罷剛,剛剛她卻說出口了!他心里一個激動,伸手欲扯過她緊緊摟住——

踫!

伴隨著重物踫撞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花玨帶笑的聲音︰

「喲!我的呆呆小徒,怎麼少主一醒,你就開心的拿頭撞床哪!雖然你那顆小呆頭平日也沒啥作用,擺著也是挺可愛的,何苦加個腫包?」

「……」明明是少主哥哥害的……死花玨,趁著她疼得口不能言就胡言亂語,等會就知道!喜容揉著頭想著。

「容兒,你還好吧?」柳熙斐擔憂的問道。

方才心里激動,倒忘了初醒的自己氣力不足,才會在扯過容兒後無法控制力量的使她撞上床板無力阻止。

「……還好。」只是很痛罷了,但她不想讓少主哥哥在重傷之余還得擔心她。「少主哥哥,那一幫賊人我們已經處置好了,我與花玨讓他們服下「忘憂散」,他們會忘了水榭門與柳莊的一切。」她順道補充那日的後續結果好讓少主哥哥安心靜養。

「嗯……那月使……她呢?」確認過她沒事後,柳熙斐隨之而來的問題,令在場的兩人稍稍舒坦的眉宇又緊緊攏上。

「關在牢里,由風熾看著。」提到月使,花玨一整方才嘻笑的神情,嚴肅地道。

「……唉!」柳熙斐輕嘆,「別太折騰她了…」

「少主?」

「少主哥哥……能讓我見一見月婆婆嗎?」喜容輕聲道。

擔憂,憤恨、不解、難過、不敢置信、迫切期盼等種種對月使的復雜心情全寫在臉上。

之前擔憂少主哥哥,所以守在他的床邊照料著,如今見他蘇醒,她想去探探月婆婆,親口對她問一句——

為什麼?

似是明白她的心情,柳熙斐僅是沉默,過了一會才對她說︰「再怎麼樣,她畢竟是這七年來陪著咱們的月使,你若是不忍就別去了吧,別勉強自己……」

「少主哥哥,我不會因此就性情大變,只不過婆婆傷你至此,我同時也不可能若無其事地敬她如昔,只有你、只有你是容兒萬萬不能失去的那一個……」

當時她是這樣堅定的回少主哥哥的。就因為如此,她才一定要問清真相,但此時前往的腳步卻有如千斤重。

不想面對月婆婆哪!若說當年的鳥爺爺是無條件的溺愛她。那這七年來月婆婆便是同時扮演著嚴父慈母的角色,教她如何將至親與仇人劃上等號?

再如何不願,她也已到達柳莊地牢。

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她第一次進來的晦暗地方,竟是為了月婆婆……

一見是她,風熾先是深深的注視她一會,而後幫她打開大牢的鐵鏈。

「婆婆……」她輕喊。

才過了幾日,月婆婆竟似蒼老了數十歲,但她身無外傷,想必是風熾還敬她是月使而未多加折磨,僅是將她囚禁于此。

此時她靜坐在地上,瘦弱的身影絲毫無行凶後的慌亂,沉定又安穩地閉目養神。

「……鳥娃兒?!你來做什麼?」听見有人來,原本合眸的她睜眼,而後錯愕的問道。

沒想到是這丫頭!她以為那群孩子必定會為了擔憂娃兒的心情而不讓她前來。她想過任何一個審她的人,卻沒有料到是鳥娃兒……

最不想傷害的就是這小丫頭啊……唉!

「婆婆,為什麼……您為什麼要這樣做?」喜容難過的問道,因心里激動,聲音微微顫著。

就算那日她看穿是婆婆,就算是她親眼見到婆婆傷了少主哥哥的,就算婆婆自己承認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策劃的……

她還是想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這一切不是真的!

「……」月琴不語。

「婆婆!」喜容急切的喚道,眼神慌亂無措。

版訴我!版訴我這一切不是真的呀!婆婆……

又是一陣令人坐立難安的靜默,不知過了多久,月琴才緩緩啟口︰

「那日,你听見了……我恨!我恨柳謝悠殺了我的緋兒!我巴不得拿所有人的命來換我的緋兒!」一字字帶著血淚的控訴、句句充滿清晰的恨意與痛楚。

喜容輕嘆一口氣,「既然如此,又何必為柳莊清除當年參與屠門的江湖門派呢?」

別說是這些年眾人好不容易查出當年參與的門派,就連一些僅是有些微關聯的小門小派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還有當日那三根銀針……據冬秀後來說,當日在外頭,若非有那三根銀針湊巧射在與她交手的那名歹人背上,那日倒臥在地的就成了冬秀了。

真的是湊巧嗎?

湊巧到,一旦解決了當日月婆婆引進柳莊的人,當年水榭門的仇就全報了?

湊巧到,所有對水榭門、對柳莊有殺意、有貪念的人,全都在當日被一舉拿下?

「……」月使仍是無言以對。

「婆婆!」

「……唉!」又過了許久,一聲輕嘆從月使緊閉的雙唇中輕輕流泄而出。「丫頭,你就這點不好……這執著的毛病苞你鳥爺爺一模一樣,心軟又死心眼……這些年若不是大伙兒護著你,肯定要吃虧的……」見她專心的听著,她才繼續淡淡的說︰「我是恨著柳謝悠,但卻輕忽了感情的復雜啊!」

「婆婆……」

「當初只是想給柳謝悠一個教訓,然而,我沒想到那幫人會趕盡殺絕……」輕忽人性的貪婪是她的不對,她沒料到引來的不是幫手,而是一群自己也控制不了的財狼虎豹。

原本她僅是想重創水榭門、除掉柳謝悠而已,就像當年柳謝悠做的一樣,一報還一報。可沒想到那群人像是嗜血的野獸,原本的警告變成一場屠殺……

「丫頭,我已經分不清到底是愛著你們還是恨著你們了……復仇,本就是我當初進入水榭門的目的……」月琴的眼中有濃濃的恨意,同時又有著深深的關愛。

當年她的緋兒慘死,為了復仇,她費了好一番精神混入水榭門四座使,伺機而動。結果人算不如天算,這期間鳥吞日竟然從外頭抱了個襁褓中的小女嬰回來,死賴著她要她照顧,這一照顧,讓她不知不覺將對緋兒的關愛全傾注在小喜容身上了……

「如果有誰要取你們的性命,那只能是我。」

「婆婆……您分明無心斬草除根,又何苦這麼說?」早在這七年問,有太多太多的機會可以動手了。

「您根本狠不下心,花玨說少主哥哥那一掌,您根本未盡全力……」

「是啊……我無法不恨……卻又狠不下心……」所以只好將自己逼入這樣的絕境。

混在水榭門與柳莊大半輩子,許多事她多少也明白,當年緋兒的確是被她慣壞了;她的緋兒在自家里是個孝順的孩子,但對于江湖人而言、對于無辜的百姓而言,他的的確確是個十惡不赦的嗜血魔頭,偷搶拐騙、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當年的憤恨因錯在緋兒、因理解事實而逐漸被沖淡後,余下的是對柳謝悠恩將仇報而感到不能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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