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金勁蒼還有些遲疑。
「我夫家姓劉,你叫我劉大娘就成了,好了,就這麼說定了,跟我回去,先在我那將就一晚,女娃要是沒啥大病,你愛帶她去哪里我都不攔著。」
金勁蒼想了想,劉大娘說的也是實話,他若是自己一個人,怎麼樣都可以應付過去,但帶著一個剛落了水、正處于驚嚇中的小女孩,實在不該逞強,他只得抱起小女孩,準備隨劉大娘回去。
「這是你的東西嗎?」之前遇到過的趕羊老人笑呵呵地將他早先為了救人而匆忙甩月兌的包袱和外衣遞給他。
金勁蒼接過,眸中閃現感謝之意。
「年輕人,快去吧,你自己的身體也要顧好,這樣才能照顧別人。」老人臉上浮現和善的笑意。
金勁蒼再看看等在前頭、一臉企盼的熱心大娘,心頭一熱,抱緊懷中嬌小的女娃追上她的腳步。
還沒到劉大娘家,金勁蒼就確定懷里的女娃生病了,因為小身子剛才還是冰冷冷的,現下卻熱得像盆火爐。
她的兩只小辦膊緊緊環住他的手臂,小嘴難受的不停低喃,「娘……不要丟下寶寶……」
第1章(2)
劉大娘的家在條小巷子深處,低矮簡陋的磚瓦房,兩扇木門因為年久失修紅漆斑駁,干裂銹蝕,夜風呼呼作響,把不結實的木門吹得「吱吱呀呀」亂晃個不停。
「進來吧。」
劉大娘熱情招呼,但她的兒媳卻是冷著臉,不理會他們,先行進屋去。
劉大娘點燃蠟燭,暈黃的光起不了太大作用,不過幸虧還有月光相輔,也算能看得清楚些。
金勁蒼把孩子放上床,卻退不了身,因為她的小手還緊抓著他的袖子。
劉大娘把蠟燭放在床頭的舊燭台上,幫女孩月兌下一身濕衣,用被子將她包好後,抬起頭對金勁蒼說道︰「我先去煮兩碗姜湯來,再讓我兒媳煮上一大鍋熱水,你如果不想遭寒,最好泡個熱水澡。」
劉大娘的體貼周到讓金勁蒼很感激。「不勞大娘費心了,我身強體壯,沒關系的。」
「那可不成!你住在我家,就得听我的。」說完,劉大娘便笑著離開。
金勁蒼坐在床頭,視線落在床上的小人兒身上,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看清小人兒的長相,不由得一訝。
以往商場上應酬往來,什麼樣的花娘沒見過,某些大一點的花樓還能抱上俄國來的金發妓女,高豐滿,膚白賽雪,中土的漢子難以抵擋她們的異域風情。
可這小丫頭皮膚比外族姑娘白,輪廓也較漢人姑娘深,小小的瓜子臉,橫看豎看都比那些外族姑娘的大鵝蛋臉來得精致,還有那粉女敕的櫻桃小嘴,活月兌月兌像極了仕女畫中的古典美女,還有那一頭顏色偏淺的細發,或許等頭發完全干了,顏色還會再更淺些。
「你是誰呢?」金勁蒼握住小泵娘的手,喃喃自語。
女孩睡得並不安穩,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金勁蒼見狀,把床上的另一條棉被也拉出來,蓋到她身上,可是好像沒什麼用,女孩蜷縮起嬌小的身子,不自覺地靠向他。
他把她柔軟冰冷的小手包在掌心中,一邊搓揉,一邊吹熱氣。
「來,熱熱的姜湯來嘍!」劉大娘端著兩碗熱呼呼的姜湯走了進來。
金勁蒼接過湯碗,把女孩抱起來,將碗湊到她唇邊,女孩閉著眼,撇過小臉,眉間打起小結,明顯不願意喝。
「乖,喝下去會舒服些。」金勁蒼不得已,只能扳過女孩的小臉,動作溫柔卻強勢地捏開她的小嘴,強行灌下姜湯。
「嗚……寶寶不要!」女孩哭喊掙扎,眼角流出無助的淚水。
「寶丫頭,你要听話,咱們請不起大夫,只能靠你自己挺過來,這姜湯能幫你,喝下去吧!」劉大娘也在一旁勸。
小丫頭一邊哭鬧、一邊揮舞著雙手,把兩個大人折騰了好久才勉強讓她喝下大半碗。
等金勁蒼將女娃重新放回床上,大娘便將另一碗送到他手中。「我看行了,你把這碗喝了。」
金勁蒼接過,仰頭一口氣喝完。
「這娃兒命苦啊!」大娘看著又陷入昏睡中的女娃,不禁搖頭嘆氣。
金勁蒼也看了女孩一眼,她委屈的小臉蛋全部皺成一團,雖然他是那個硬灌她姜湯的壞人,她的小手卻還是緊緊抓著他的手腕不放。
「她娘為什麼要抱著她跳河?」他忍不住問道。
「哎,這丫頭的娘是個身分低賤的俄蒙混血兒,她爹胖陀沒發跡前娶了她娘,胖陀是個腦子靈活的人,早前駝隊風光的時候,他是咱歸化城里有名的駝隊領房人,後來買賣城閉市,兩邊又總是打仗,胖陀賺不到錢,便老是逛窯子喝花酒,不拿一分錢給娘兒倆過活。
「去年,有人請胖陀領駝隊,這老家伙急功近利,想要從死亡峽谷走出一條新路來,結果山塌石崩,整個駝隊都被大石頭埋住了,跟隊的駝夫家屬就鬧到家里來,這還不打緊,胖陀的貨是蒙古貴族的絲貨,那貴族老爺豈能饒得了他?便派人把胖陀的房子給充了,這娘兒倆被債主逼得無處可逃,天下那麼大,連個容身之處也沒有,只能抱著孩子跳河……」
大娘唏噓一聲,「這孩子留下來也是受苦的命,年紀小小,爹娘就這麼沒了,連個親人都沒有,哎!」
「大娘,今晚我留在這里照顧她。」
「也好,我一把老骨頭,也沒這精力,熱水在浴間已經給你備好了,這里有我看著,你先去梳洗一下吧!」
金勁蒼苦笑著舉起自己的手臂,上面兩只小爪子攀得可緊了。「我沒關系的,為這小丫頭忙上忙下,衣服也差不多干了。」
劉大娘見勉強不過,也只得作罷。「那好吧,我這就先回屋了,熱水我還給你放在灶上,用小火溫著,你要是想泡澡,自己動手。」
金勁蒼點頭,滿懷感謝地目送劉大娘離去。
小丫頭這一病,竟病了好些時候。
金勁蒼實在不好意思待在劉家白吃白喝,接連幾天幫劉大娘擺攤做生意,中午得空就去城中的大商號,憑著他的一手算盤絕活,沒幾天,金勁蒼就在歸化城最大的一家鞋莊里做了賬房。
這天支領了一些俸銀,金勁蒼買了些好酒好菜,備了厚禮,就往劉大娘的家里趕。
他近日實在太忙,都是劉大娘在幫他照顧小丫頭,又在人家家里叨擾了多日,不好好答謝一番,實在說不過去。
不知道小丫頭的病是不是完全好了?他日日早出晚歸,看到的都是她的睡臉,不過初時的蒼白已不復見,小臉日漸紅潤,應該是好很多了吧?
金勁蒼推開木門,想著要找一天幫劉大娘把門換一換,怎知—
「嘩!」一盆髒水突然迎面倒來,幸好他反應夠快,急速向後一退,躲過攻擊,抬臉一瞧,就看到劉大娘的兒媳冷著一張臉收回水盆。
她冷哼一聲,面無表情道︰「真是對不住,我沒看到你。」
金勁蒼斂眉垂眸,淡道︰「是我錯在先,沒有先知會嫂子一聲。」
「你不用跟她道歉,我老太婆眼楮還沒瞎,一切都看在眼里呢!」劉大娘緩步走來,瞪了兒媳一眼,喝斥道︰「還不快進去做飯?」
兒媳見偷襲不成,還被婆婆撞見,負氣甩袖回屋。
「讓你見笑了。」劉大娘笑著看向金勁蒼,「金爺今日回來得可真早,能同我們一起吃晚飯了。」
金勁蒼緩言道︰「劉大娘,我說過很多次了,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
「那怎麼可以?進了商號做生意,就得尊稱‘金爺’了,可不能把自身的身價給叫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