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趙紫妍顯然無法體會她的好意。
「為什麼?是人都會想有個伴的啊。」她對自己的美貌向來有自信。
「如果你非得這麼認為的話,我建議你還是別把他當人看的好。」孟悅然嘆了口氣,「我是說真的,姜……我表哥他很不喜歡人打擾。」特別是他截稿日在即,這次又不得不出門,脾氣想來不會太好。
連出版社這衣食父母他都不大甩了,要不是她先前幫了姜緣那麼多忙,不但替他出了醫療費,還讓他得以在這世界安身,只怕他也是理都不理。
趙紫妍嘟噥了幾句「沒試怎麼曉得」之類的話,而孟悅然自認已盡版知義務,也不再試圖進行勸說,翻起研討會的資料。
這次研討會是在她大學母校召開,那個很漂亮的校園,這還是她兩年來第一次舊地重游,心中也有幾分感慨。
還記得當初她就是在學校里撿到姜緣的,沒想到兩年就這樣過去了……
斑鐵行駛速度極快,不到一小時就到烏日站。
下了高鐵,因為時間問題,他們本來打算搭接駁車帶著行李直奔學校,然而姜緣卻不知從哪弄來一部休旅車,說要載他們過去。
坐進那部寬敞的休旅車時,孟悅然還有些難以置信。
盡避在現代呆了兩年,姜緣依舊不是很喜歡使用現代科技產物。他最常用的大概就只有那台吃飯的家伙——電腦。汽機車駕照雖然在她家大哥的建議下去考了,但他並未花錢買車,也不曾在她面前開過,甚至平常方圓五公里內的距離都習慣用走路的。
而且他也不喜歡和人來往,平時就算一起出門吃飯買東西,都是她點餐付賬,他根本懶得應付店員還是服務生,只會事後塞超過的錢給她,還不讓她拒絕。
她完全不曉得,原來他若想,竟也能夠如此體貼,將事情安排這樣妥當。
車子平穩地上了中山高往北開往台中市,她除了意外他車子開得好外,更詫異他居然還拿出一台GPS使用。
「你哪來的GPS?而且你怎麼會用?」她驚嚇得忍不住問了。
看來,她好像也不是那麼了解他。
「你哥先前給我的,不難用,無腦得跟手機差不多,比電腦簡單多了。」姜緣說得稀松平常。
他只是不愛用,不代表不會。
平安地將一行人載至學校,他們去開研討會,姜緣則拎著筆電走至附近某間空教室,繼續打稿。
***
上午很快就過去,當姜緣再度從小說世界回到現實時,是孟悅然來替他送餐。
「嘿,大作家,午餐也要吃啊!」她笑眯眯地在他前方的位子坐了下來,「這是我去附近超市買的我超懷念那家排骨便當的,讓我舍棄了研討會提供的高級日式便當,特地跑去買的。」
姜緣也不跟她客氣,將筆電擱在一邊,拆了便當吃。
真的很好吃。
這世界太富庶,當人有錢有能力以後,就開始追求更高品質的生活,就連市井小民吃的一個五、六十元的便當,都比他過去在宋代吃過的任何食物都好吃。
不過他沒多說什麼,只是問道︰「研討會開得如何?」
「喔,還不錯啊,不過會中有兩個主張不同的老師差點吵起來。」她一想到那場面,忍不住笑了,「真是的,都老大不小了。不過我覺得法律有趣的地方就在這里,同一條法律條文十個人可能有十一種解釋。」
「……十一種?」他直到來這里快一年,才曉得她是念法律的,真難想象她出身孟堂那樣的黑道世家,居然會跑去念法律。
「對啊。」她咯咯一笑,「因為某個人可能會有兩種看法。」
不錯的笑話。他微微勾唇,目光卻慢慢移至她身上的服裝,「你今天倒穿得挺正式的。」
終于不再是小可愛和短得嚇人的裙子或褲子。米白色的收腰襯衫搭黑色窄裙,讓向來活潑可人的她多了幾分文雅氣質。
「可是很不自在啊。」她不習慣的拉拉裙子,「要不是參加研討會非得穿成這樣不可,我才不想穿哩。」
「你的志願不是想考司法官?以後若你真當上律師或司法官,也不能繼續穿你的細肩帶背心和短褲了。」他淡淡的道,心底卻巴不得她快點考上。
他真不懂向來護妹心切的孟家兄弟怎麼容許她穿得那麼招搖,他們難道不曉得這樣很容易引誘人犯罪嗎?
「你別再提醒我這件令人沮喪的事了。」她趴在桌上哀哀叫。
「當初為什麼選擇念法律?」他忽然問道。
「咦?」沒想到話題會跳到這里,孟悅然呆了呆。
「我只是好奇。」她的爺爺是台灣最大黑道孟堂的創始人,他無法理解為何她的心願是當司法官。
她想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其實一開始只是小小的反叛心理作崇。我不喜歡哥哥們把我保護得那麼好,他們每個人在孟堂里各司其職,卻說什麼都不願意讓我接觸那些事。所以,我選擇了念法律。」
她當然明白法律並不代表正義,身為孟堂主事者最疼愛的小妹,她早就了解到法律所追求的公平,是可以被「權勢」操控的。
只是當時大哥告訴她,念什麼都好,就是別踫法律,于是她硬是選填了所中部大學的法律系。
姜緣搖搖頭,「那是他們疼你,一旦踏入黑道,就再難月兌身了。」
「我知道他們有多寵我、多愛我。但是愛不是一味用自己的方法加諸在對方身上。現在的我可以體諒他們的做法,可當年十八歲的我卻沒辦法。」她感慨的回憶著,「其實因為賭氣而選擇念某個科系是很不智的,因為如果沒興趣的話,之後會很辛苦。」
「我想也是。」
「幸好,我大一就遇到一個很棒的刑總教授,後來大二刑分也是他教的,之後三年級我因為興趣選修犯罪學,教課的客座教授又是那位大一大二教我刑法教授的學生,算是我學長,他也教得非常好……犯罪學是一門刑法與心理學合並的課程,而我從小到大,身邊又有很多實例可以參考。」
「所以你產生了很大的興趣?」
「是啊。」她點點頭,「我研究所念犯罪防治,就某方面來說,出身孟家倒是給了我不少論文的靈感。」
「你不擔心當上司法官後,會和你哥哥們對立?」他曉得她不是那種可以昧著良心維護自己人的人,但以她和兄長們的感情,也不可能做到大義滅親,到時她很可能處在社會正義與親情的兩難。
「這不是什麼難事,反正到時回避掉就好啦。」她聳聳肩,並不那麼介意,「我沒有那麼偉大,可以做到公私分明,但我也不認為我哥哥們做的事是對的。我很清楚孟堂的能耐,它能茁壯至今,就是因為在黑白兩道都有驚人的人脈。今天即使我是檢察官或法官,單憑個人力量,亦不可能撼動得了孟堂的勢力。」
「相對的,如果有天孟堂失了勢,遭檢察掃蕩,也不是憑我區區一個檢察官或法官就救得了它的。換句話說,在這個龐大的司法體系里,多我一個、少我一個,對孟堂而言都不會有太大分別。」
「看來你想的挺透徹的。」他有點意外,還以為她只是單純念她的法律,和多數法律系學生一樣抱著有朝一日成為司法官或律師的想法,倒不知原來她已經思考過這麼深入的問題。
「當然啊,我也有腦袋好不好?」她白了他一眼。敢情他以為她只是個腦袋空空、混吃等死不問世事的米蟲研究生?
雖然她平時看起來散散的,也不是那種超拼命用功的學生,可偶爾也是會動動腦避免生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