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中有太多太多想問的話,卻在面對他的此刻吐不出半句。
「郁婷?」
「那女生是你說的那位中文老師嗎?」她咽下口中溫熱的紅茶,幽幽問。
「不是。」
「你們剛認識?」
「不,我們是朋友。」
「你有很多台灣朋友嗎?」她抬眸。心中不禁懷疑那女生是不是另一個自己,在電影院或哪個地方與他有了交集而接近他。
尼克感覺得出她未竟之語。「郁婷,凱蒂不足台灣人。我和她認識很多年了,我和她是朋友,不錯的朋友。」
原來那女生叫凱蒂。
她無法得知他話的真假。或許那女生真的是他從國外來的東方朋友,也有可能是尼克出門吃宵夜或他平時在台北亂逛時搭訕上的,她怎麼會知道?她一天值勤十幾個小時,扣除睡覺及交通時間,她最多也不過能佔有他三小時左右,其他時間他如何打發?或許他是獨自一人,又或許有位自願的女導游,她不會知道。
「她看起來像台灣人。」心里一團糟,蘇郁婷不知道自己想講什麼,那女生看起來像台灣人,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像刺婿,總忍不住曲解他的話,並認為他在欺騙她。
手上未喝完的飲料被她丟到了一旁,此刻的她狠狠地意識到自己的男友是個搶手貨,甜蜜時,她眼中只有他的優點,一旦起了疑心,那些優點全成了加深她不安全感的利器,鑽著她的心,她抵不住越來越無助且難受的刺痛。
這時她才發現兩人交往的關系是多麼的脆弱且不堪一擊,她阻止不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凱蒂有東方人的血統,我不清楚是哪個國家,這與我無關。」他將椅子拉到女友面前,握住她的雙手,試圖安撫她的情緒。「我想告訴你的是昨晚我們只是見面聊了幾句,郁婷,不要誤會。」
「凌晨見面只為了聊幾句?」
老天……這小美人肯定非常擅長偵訊!
尼克終于感到有些頭大了。
他該如何解釋?
說凱蒂需要幫忙,所以打電話給他?接下來他就得解釋凌晨和好友聊上幾句的時間能幫上她什麼忙,或是干脆說凱蒂有東西在他這,他拿去還給她?但他來台灣養傷,隨身攜帶一位異性好友遺留在他這的東西不是更容易令人誤解……而且天曉得他該說她留了什麼!口紅?粉餅?總不可能是貼身衣物,似乎一切答案都不正確。他難得辭窮。
看來他先前還足將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他的沉默讓蘇郁婷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因為不想對女友撒謊而保持沉默,但見到女友臉上的變化,尼克決定說出部分實話。
他一早到她上班的地方去接她,目的是為了讓她安心,這才是他現在該做的。
「我和凱蒂在公事曾有過交集,她剛好來台灣,過上一點問題,知道我也在台灣,才打電話請我幫忙。幾個小時前我還不知道她人在台灣,這是突然的通知。」
女友的職業,讓他沒辦法解釋自己的工作性質,他只能努力澄清自己與凱蒂間的清白。
蘇郁婷感到自我厭惡,她想再逼問他幫什麼忙?卻明白毫無意義。
尼克字里行間諸多保留,說明了他有事瞞她。她很難過,卻不太意外,畢竟兩人交往不到一個月,聊得來,對彼此的私事卻知之甚少,要不是那天恰好過上搶匪,他也不會知道她的職業。
她發現,這段戀情完全建立在純粹的吸引力上,和一夜差不了多少。
她心中涌起深深的自我厭惡。
此刻,陳萱那日曾問過她的問題一一浮現腦海,強迫她正視並作答。她知道尼克在台灣只是短暫停留,也知道這段戀情在他離開台灣時就會走到盡頭,但她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以一副真誠姿態讓自己走了進去。
事實上,她只是想短暫享樂,然後等待結束的那刻,轉身回到正常軌道上。
陳萱說得沒錯,換個角度想,她確實把尼克當成了炮友,只差她的主動一直沒有成功。
「郁婷……」
蘇郁婷將自己縮成球狀,臉埋在膝蓋上。
此刻的她才驚覺,自己沒有資格指責他什麼。
她一開始就居心不良。
尼克看著她,一臉擔憂。
她的模樣教他看得心疼,他上了床,將她擁入懷中。幸好懷中的小女人沒有反抗,他不確定這是不是雨過天青的暗示,但他珍惜此刻的依賴及擁抱。
木然地依偎在男友懷中,感受不到昔日的暖意,蘇郁婷想起了很多事,包括過去的戀情,每段她全心投入卻又無疾而終的戀曲。
扁是想起,就像是被人抽干了全身力氣。
她覺得丟臉,每次戀情她都是全心投入,卻又被人拋下。
她覺得難過,自己的認真,總是得不到好的結果。
她不曉得如果這段戀情自己一開始就打算當作一場享樂,那麼……她現在在做什麼?
她將自己縮得更緊了。
她似乎不適合談戀愛……她好像只會搞砸。
「尼克……」
女友終于願意說話了,尼克心里松了口氣。
「親愛的,我在這里。」
「對不起。」
「什麼?」他疑惑,以為自己听錯。
她從蜷縮的狀態中抬起頭,神情狼狽道︰「尼克……我們分手吧。」
第5章(1)
雙腿有規律地在跑步機上走動,時而快,時而慢,有節奏地不斷擺動。
汗水不斷沿著肌膚曲線滑落,沒入肩上毛巾,以及衣褲、鞋襪中。
原本已經休息到對于力量感覺生澀的左大腿肌肉,在近兩個禮拜的勞動下終于找回了熟悉感受,尼克十幾天來都泡在飯店附設的健身房內,為自己的左腿復健。
他的傷口已愈合,先前的跛行是因腿傷初愈得保護,不能過于使力,在來到台灣的一個多月中已逐漸恢復。
他現在已經能跑,或許狀態還沒回到巔峰,不過行動已經無礙。
汗水凝成的水珠由額際滾落,他調整氣息,做運動後的舒緩。跑步讓他感覺愉快,運動一直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重拾生活的感覺很好。
雙手置于兩側扶把上,他放慢速度走動,呼吸平穩,在輸送帶停止的那刻,他離開了這陪伴自己一小時的跑步機,以披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汗水,轉身尋找其他的重訓器材。
一如往常的在健身房泡了一個上午,他回到房間,沖了個澡,腰間圍了條浴巾,種清氣爽地步出浴室。
他發現手機有通未接來電。
「需要幫忙嗎?」低沉沙啞的嗓音帶著笑意,他邊擦頭發邊回撥了電話。
「對,陪我吃頓午餐。」
「我的榮幸。」
凱蒂在電話那端笑道︰「尼克,你完全沒變。」嘴巴一直那麼甜。「我今天晚上離開台灣。」
「我請客。」看樣子好友的任務很順利,听在耳中,他也愉快。
「我不會跟有錢人客氣。」
他笑。「小貓,我不怕你吃,但我要申明,我絕對不有錢。」
「跟範比確實不是。」
「沒錯。」
「跟我比是。」
「女士說了算。」
「偽紳士。」她笑罵。若是初識,她或許會折服于他的有禮,但熟了便知道,這家伙一副風度翩翩退讓有禮的模樣,其實是話題對他根本不痛不癢。「十二點半,我們上次見面那附近有家‘西部狂想’……」她告知時間地點,並結束通話。
尼克看了下時間,準備著裝出門。
他換上了輕松的卡其休閑褲,一件襯衫,再套上深色的毛衣,讓他瞬間成了帶點英式優雅的危險型男。已經痊愈的雙腳不再跛衍,邁出穩定自信的步伐,他像塊招引蜜蜂的蜜糖般離開了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