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女妖 第21頁

「你……」真煩,她厭惡這種沉默對峙的氛圍。

「你後悔嗎?」他率先問道。

「你指的是什麼?」這沒頭沒腦的問法教她怎麼回答?對于他習慣性的戲譫愚弄,她覺得好疲倦,不願再多作回應。

「那晚,你原本有機會逃離這些混亂,可是你卻回頭看了我。」

「何必多問?你不是早料到我一定會猶豫的回頭?」羅蕾萊自嘲的微笑,感覺像是自己再捅傷口一刀,痛得麻痹,喪失所有知覺。

啊,還真是感謝他,讓她清楚了解自己有多麼愚蠢無知,以為相信直覺不會出錯,又以為像你的人不會傷害她。

拜倫無比陰郁地眯深了幽眸,仔細端詳著她。

羅蕾萊只是靜靜地扭開頭,選擇漠視他專注的凝視。

「告訴我,你想要什麼補償?」

終于啊,她早臆測到這個男人不過是基于利用了一個倒楣鬼的小小內疚而不肯松手,有這個必要嗎?對于她這種無足輕間重的小配,還談什麼補償?

「我要那把琴。」她只想拿回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

「它屬于羅蘭。」他揚眉回扔一記大鐵板。

當下,兩人互以眼神交鋒,一方怒瞪迎戰,一方不置可否,誰都不願意退讓。

「好,你可以帶著它,但所有權仍在羅蘭手上,如何?」

「隨你的大頭便!」以為現在是做什麼買賣嗎?真是莫名其妙!

「第一次看見殺人場面,感覺如何?」他問話的口吻更像是「這杯紅茶味道如何。」

「不怎麼樣,剛好讓我徹底清醒一下,知道你這個王八蛋有多可惡、多危險。」

「怕?」

「怕?」大大的冷笑一聲,羅蕾萊憤恨的意味表露無遺。「我連一秒鐘都不願意與你待在同一個空間,連一個字都不想浪費在與你交談上,如果你要歸納成是害怕的話當然也可以,不過我很清楚,這不是怕,而徹底的厭惡!」

頓時,周遭滿是沉重的氛圍,沉默不語的拜倫又拿那雙奪魂的眼眸緊鎖她的冷然。

「你休息吧。」

「不!現在、立刻、馬上就送我回家!」她抓起枕頭扔向門把,阻止拜倫開門離去。

拜倫冷峻的眯眸,情緒已然失衡,語氣極為惡劣,「你還有家可歸嗎?」

羅蕾萊的大眼驀然掠過一絲受傷的神情,但旋即又讓沸騰的憤怒粉飾,她再也不會讓這個人用心理戰術擊潰她!

「聖心育幼院就是我的家!」該死的王八蛋,故意踩她的痛腳,可恥的渾球!

「你需要休息。」拜倫瞪著這個不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有多糟的小蠢蛋。

她讓施奈德老頭禁錮過久,瘦弱的身子嚴重營養不良,再加上溺水,無疑是雪上加霜,暈厥的這段時間里甚至數次探不到脈搏。

羅蕾萊忿忿的瞪著他,「不需要你假惺惺,我不屑留在這里,更不屑接受加害者的憐憫,你也別把我當成受害者看待,我只是剛好倒楣誤信了一個王八蛋的甜言蜜語,既然命還在,那就沒什麼損失!」

「說夠了嗎?」拜倫的怒焰不亞于她的,飛揚的俊眉全皺在一塊兒,猝不及防地欺近她身畔。

羅蕾萊水眸倏揚,泄漏了些許暗藏的脆弱,但小嘴依然不肯停戰。「我連跟你呼吸同一個房間里的空氣都嫌髒,快點把我……」

一再惹惱人的話猝然被截斷,他竟然會使出這樣的好招,她始料未及,大大的眼楮不曾眨一下,直瞪著她極近的另一雙深邃的眼。

半晌,腥熱的液體漫過兩人的唇,逼迫侵略者不得不暫時鳴金收兵。

拜倫看著咬破了唇的蒼白少女,眸光深沉。她連一個吻都如此抗拒排斥,甚至寧可借由咬破自己的嘴唇來遏阻他斷續這個吻。

驀然,他胸中的那顆心仿佛被撕裂一般,灼熱的鮮血浸蝕了一直不願承認的陌生感情,當下醒悟了一件事——

他,扼殺了另一個自己。

羅蕾萊只是淡淡的以手背去唇上的血,倔傲含痛的固執目光再也不看他一眼,像是急于仍棄一個羞恥難堪的回憶般,不曾再回首。

第7章(1)

將熨平的憂傷整齊摺疊,逐一拾掇曾失落的歡笑;多余離情就別帶,攜走曾余留的溫度,別讓它再肆意留戀忘返;城市太灰太暗,光明何方?

彼岸可有天堂?

捕捉下你曾笑過的弧度,填起行李匱乏的隅。

信箋上,有那年盛夏蝴蝶墜死的印痕,一如死寂的心。

將哀愁一疊疊剪花,充當一枚枚寄往天邊的郵票。

收信地址走無望,郵差是明秋晚風。

愁呵,是唯一盼望。

午後,一陣挾帶濃烈惆悵的秋風拂襲而來。楓紅色的書簽自腿上攤平的英文雜志悄然滑下,靜躺在滿是銹斑的公車地板上,書簽上的中文詩句格處醒目,特別是,眾多乘客里,唯獨書簽的主人與這些文字同樣來自東方。

這站上車的一名乘客正要穿越第一排座椅時,眼角余光恰巧過地上的書簽,思忖幾秒後,他俯身拾起,淡郁格調的書簽躺在寬大的掌心中好半晌,最後夾回主人腿上的雜志中。

始終不聞道謝聲,只因書簽的主人正睡得酣甜,獨佔兩人座的單薄身子顯得嬌小,黑色綴珠的貝蕾帽下,短薄貼耳的俏麗短發灑月兌清爽,吊帶牛仔窄裙配著黑褲襪與簡單的帆布鞋,單純而平凡。

鮑車馳駛在秋陽下,兩旁的白楊樹垂下蓊郁繁茂的樹葉,拂掠過車頂時發出一連串的寒翠聲,仍未驚擾睡沉的東方乘客。她雙睫密掩成兩扇弧形的暗影,不知作了什麼樣怪夢,秀氣的雙層越蹙越深。

須臾,突來的一根拇指搓揉著皺起的眉心,冰涼的觸感驀然驚醒了困在一場惡夢中的虛渺意識。

東方女孩倏然睜開眼,倦困的大眼愣然的張望,除了額前的劉海,以及兩個頑劣的小表頭不理會司機的制止,持續推擠扭撞的嬉鬧畫面,什麼也沒有。

呼,原來是夢……

重重吁了口長氣,吹了下劉海,調整斜倒的坐姿,羅蕾萊一臉困惑地眨動雙睫,不由自主的揉揉眉心,心神不寧。

唔,大白天作起古怪的白日夢,真蠢。

心不在焉的視線飄向車窗外,一瞥見窗外飛逝的站牌,懶洋洋的東方少女驚跳起身,胡亂將雜志塞入背包內,倉惶之際,書簽再次翩然掉落,她渾然不知,只顧著收拾身旁的雜物。

可憐的書簽,原已躲過一劫,最終仍擺月兌下了慘遭遺棄的命運。

匆匆按鈴下車,東方的嬌小身影火速奔向海德公園,逐漸消失在公車上的人能看見的範圍中。

縴瘦的身形一路奔跑,驚飛了鵝卵石子路上大群搶食的灰鴿,斑雜的翎羽飛舞在天際,她捂壓著帽頂,敏捷的跳過一排排空蕩蕩的長凳,徹底舍棄淑女精神。

一身低調暗色系的衣裝,同樣有著東方臉孔的俊俏男人,懶洋洋的坐在樹陰下的長凳上,冷眼旁觀一路馳奔而來的俏麗身影。

仿佛午後的休憩受到打擾,男人面色微露幾絲不悅,沒急著收下嬌小人兒遞來的對摺紙張,只是眯起眼以毫不遮掩的掂量目光看著她。

「東西都帶齊了?」男人伸手接過,邊抖開紙張邊散漫地問,又瞄了她一眼。

「帶齊了。」

她太過急躁不安的口吻惹得男人忍不住抬眸,不禁嘲弄道︰「真看不出來你已經滿二十歲,放心,收錢辦事,我不會坑你。」

白皙的秀顏因為忍著怒氣而僵硬了大半,羅蕾萊拼命壓抑滿月復的不滿與猜疑,「什麼時候可以出發?」可惡,這個男人囂張的態度竟令她聯想起某個塵封在記憶中的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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