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在郊外過夜並不是頭一遭,獨身與滿穹星空作伴也不失愜意快活,但前提是——身旁沒有跟著一位姑娘。
他的內心無法棄她不顧,但他的理智卻不斷與之抗衡——倘若仍然一再地忍不住出手幫她,她會依賴自己越深,他也越難放手不管。
既然決定要讓她成為生命里的過客,他也必須逼自己不再注意她,不能讓她靠得更近,無論是他的人,還是他的心。
別擔憂她,單焰塵再三提醒自己,只要她沒有遇上致命的危險,其余瑣碎小事他都當作沒看到,就讓她吃點苦頭,這樣她遲早會挨不住而自動離開。
打定主意後,單焰塵將衣物晾在樹梢,開始處理他從溪里捕來的三條魚兒。不多久,烤魚的香味立即傳遍四周……
「好香。」舒芹跑到烤魚旁吸吸鼻子,听見自己的肚皮也跟著發出咕嚕聲,該是用晚膳的時候了。
「沒有你的分。」單焰塵狠心不看舒芹對著烤魚流口水的模樣,自顧自地將魚翻面繼續烤,語氣冷淡地道︰「不是說不會給我添麻煩?肚子餓就自己想辦法。」
「是。」說完,舒芹立刻奔進森林深處。
「欸?」這跟他預想的不一樣……本以為她會抱怨他的小氣或狠心,甚至放棄與他同行,而不是干脆爽快地答應,還獨自闖進暗夜的森林。林里不知有沒有野獸,會不會看她柔弱可欺攻擊她?
半個時辰過去。
單焰塵無視魚已經快被烤成干了,只是專注地听著,不放過任何一點奇異的聲響。
那傻姑娘……遇到危機的時候,至少會喊人吧?她會不會在林里傷著了?迷路了?半夜林里陰涼,她的衣物夠不夠保暖,會不會讓她受風寒?
單焰塵的心里萬分掙扎,他很明白,如果他再主動跟她有所牽扯,以後要甩開她,恐怕是更不容易。
但就這樣放她一個人在森林里自生自滅……他辦不到!
站起身,單焰塵準備去找人,但——
「塵老大……」不遠處的小徑傳出一個虛弱的聲音。
他立刻循聲飛奔過去,可一見到眼前的情景也愕然了。「這是——」
背後拖著一只大野豬的舒芹,看到單焰塵趕來,立刻把手中的豬蹄甩開,直接倒向草地,大口大口喘氣,指著野豬說︰「它好重……」
望著那只幾乎快跟她一般大的肥野豬,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這小泵娘竟然可以憑一己之力獵捕到野生山豬?
話說回來,之前在喬家院,這小泵娘也有能力撂倒三名巨漢,這樣想來,她能捕到野豬也沒什麼好訝異了。
人沒事就好,單焰塵知道那塊壓在心頭上的石頭,已經擱下。
瞧她灰頭土臉的,布衣上處處都是草根泥土,看來獵捕野豬還是花了一番功夫。單焰塵將野豬扛上肩,朝賴在地上不動的舒芹說︰「先去洗把臉,我來處理野豬,待會兒你就有烤豬吃了。」
「咦?」舒芹翻身坐起來,一臉茫然地指指那頭野豬後頭。「豬不是我要吃的,我的晚膳是豬嘴里咬的那只山雞。」
單焰塵拍拍肩上的野豬。「那它呢?」
「當然是塵老大你的。」舒芹一臉理所當然。她個頭那麼小,胃口當然也就那麼一點,哪有辦法塞下這頭大肥豬啊!
「我的?」他的晚膳怎麼會突然多了一只豬?
「我看你就捕三條魚,哪夠吃?」她記得以前戰師父胃口大開時,都要獵頭大野豬來祭祭五髒廟。
「……」
「感動嗎?塵老大,有沒有開始覺得有我當跟班,好像也還不錯?」發現單焰塵的眼底閃著一抹前所未有的情緒,舒芹興奮地問著。
單焰塵微微動了下肩頭,她又嚷嚷起來。「別放別放,我好不容易才抓到的,你別不吃啊!」
「你為何這樣做?」單焰塵沉聲問。她三番兩次挑戰他的自制,對抗他的信念,到底是為了什麼?
「不就說了我要報恩。」舒芹回答得理所當然。如果說出真心話,他八成現在就即刻消失吧?
只見單焰塵听完她的「報恩之說」,久久沒有反應,她又趕緊補充。「你想想,如果你當時在喬家院沒回頭救我,我不早就被當成賊給抓去官府?如果我被抓去官府,那麼阿牛哥的妻子不就沒辦法解毒?撇開我不談,光是阿牛哥的娘子就是人命一條,如此大的恩情,就讓我連同他的分兒一起向你報答了吧!」
講完一長串,舒芹暗自佩服起自己。瞧,她講得多麼頭頭是道、句句有理!這下子,塵老大可沒有理由拒絕她了吧?
「我知道了。」
丟下這句,單焰塵便扛著那頭野豬回到火堆旁,開始動手料理晚膳。
只是為了要報恩嗎?單焰塵思忖著她的回答。
有恩報恩,也是人之常情。他不也曾受過一個陌生姑娘的解毒之恩,至今仍牽掛著她的下落。
但為何當他理解她為自己做的每件事,真的「只是」為了報恩時,卻感到一絲莫名的憤怒?
如果今天換成別的男人救了她,她也同樣執意報恩,甚至對對方言听計從嗎?
一想到此,單焰塵只覺得有把火在心頭暗燒,氣那太傻太固執的姑娘,也氣因此而發怒的自己。
他竟然——介意她可能對別的男人好,而且就只是「可能」罷了!
手中處理野豬肥雞的力道越下越重,他眼中的寒意也越來越濃,單焰塵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讓那姑娘待在自己身邊,果然是太危險了。
第3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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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完各自的大餐後,單焰塵從樹梢取下已干透的外衣,隨意披在肩上,便回到火堆旁側身躺下。
他要睡了嗎?那她也——舒芹想悄悄挨身過去。
「別過來,除非……」單焰塵黯眸微眯,目光深沉地猜不透他的心思。
「除非?」他干麼那樣看她?好像她是什麼好吃的東西似的,不是才剛吃飽嗎?
「除非……」單焰塵拍拍身旁的位置,薄唇微揚。「你要侍寢?」
侍寢?那是什麼?听起來像是服侍他睡覺……
「那還不簡單?」舒芹快手快腳地爬到他身邊,同樣面對著他側躺下。
不明究理的單焰塵,只見漾滿一臉甜笑的她伸出柔荑,輕輕往他頭上拍了拍,又移到肩膀撫了撫,來來回回好幾趟,小嘴還輕聲細語地不曉得在囁嚅些什麼。
他湊近一听——
「塵老大乖,塵老大快快睡,快睡才能有好眠,好眠才能有好夢……乖喔,閉上眼楮,快睡快睡。」
他一臉寒冽地抓住她在自己身上拍來拍去的手。
「咦,不是要我服侍你就寢?」哄人哄到自己快睡著的舒芹,被他突然一抓,睡意瞬間消了大半,沒好氣地瞪著他。
「不是這樣。」她當他三歲孩子嗎?
嗄?這樣不行嗎?舒芹好困惑。以前戰師父都是這樣讓她睡著的呀!不然,還有另一招——
只是……只是那實在是有點羞人哪!
粉臉微赧,舒芹豁出去了,兩手一張,將單焰塵整個人帶進自己懷里,小巧的下頦就這樣輕抵在他頭頂。
「你——」面容突然偎進她胸前的豐盈,單焰塵只覺得體內有股熱氣猛烈竄流,咬咬牙,他趕緊將她推離自己。
「不用了,各自睡下吧!」負氣似地,他翻身背對她。
這姑娘……真不知該說她傻,還是一點警覺心都沒有。
舒芹愣愣看著他突然轉過身的背影,突然有種被排拒在外的委屈。
說要「侍寢」是他,說不要的也是他,他怎麼這樣反反覆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