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許將軍猶豫了一下,連忙開口,「沒事的,瑤光就好好在家養病吧,我會去和皇後娘娘說的。」
「爹就帶著妹妹進宮吧。」瑤光點一點頭,看著飛瓊微笑,「妹妹看到了什麼好玩的,一定要好好跟姐姐說一說。」
許將軍點了點頭,隨即開口︰「那麼就這麼辦吧,瓊兒跟我一起進宮,瑤光就好好在家休息吧。」
飛瓊卻不停地搖頭,「姐姐若是不去了,飛瓊也不要進宮了,要陪著姐姐在家里。」
「妹妹,」瑤光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過來,隨即輕聲開口,「娘娘邀請,本來我不去就已經很讓爹為難了,你若一起不去,這會讓爹不好交代的。再說,妹妹不是很想見雩王一面嗎?若是不去,不就是錯過了機會?」
飛瓊站在那兒茫然了片刻,只覺得本來高高興興的一件事,卻仿佛不知道從哪里泄了勁似的,怎麼也開心不起來了。
「姐姐,我不想去。」她突然開口。
瑤光卻看著她微笑,「妹妹,進了宮要好生小心,不要像在家里一樣莽撞就好了。」
看著姐姐那樣純然祝福和鼓勵的眼神,飛瓊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好……好吧。」
瑤光這才松了一口氣,心事一了,頓覺渾身發燙,昏昏欲睡。正好碧瑚急急地領著大夫來了,許夫人見狀連忙開口︰「有勞先生了。」
許將軍則開口喊走了飛瓊︰「瓊兒,去做準備吧。」
飛瓊轉身走了兩步卻又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姐姐星眸慵倦,面上飛霞,猶豫了片刻,才慢慢朝房外走去。
爆城,鳳藻宮內。
爆殿大而空闊,殿內暖意融融,牆壁棟梁廊柱均飾以如意雲彩花紋,斑斕絢麗,富麗堂皇。雖然是從未見過的多姿意態,她性子又爛漫天真,但是飛瓊卻依然斂眉收心,不敢四下里隨意張望,只在心里想著「若是姐姐便會這樣做」,如此一來,倒也落落大方。
片刻後就听到微微傳來環佩丁冬之聲,隨即有幽香微微。終是小孩心性,她悄悄抬頭,就見來人珠冠鳳裳,和眉善目。原以為皇後應該年紀已經不小了,但是此刻看來,卻不過是三十歲上下的美人模樣,帶著格外雍容華貴的氣度。
皇後目睫微抬,對上一雙寶石般的黑亮眼眸,微微一怔間,卻見她已經盈盈拜了下去,「臣女許飛瓊,參見皇後娘娘。」
身後自有內侍伺候皇後入座,她看著跪拜在下方的飛瓊,微微笑了一笑,「平身吧,賜座。」
「謝娘娘。」飛瓊輕輕起身,發上金簪輕晃,衣服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忙規規矩矩地坐了。
「听說你姐姐生病了,還好嗎?」皇後看她低眉斂目,年紀也不甚大,卻難得的穩重,心下已經先自喜歡上了三分。
「應該不礙事的,只是偶感風寒。」飛瓊低頭回話,只覺得一顆心都在悄悄地打著鼓。
若是姐姐的話……
一念及此,她緩緩平息心跳,讓自己鎮定下來。
「回頭回去之後,跟你姐姐說,就說本宮要她好好養病。」皇後笑了一笑,隨即看著她,「本宮听許將軍說,你今年十六歲?」
「回娘娘,臣女的確是十六歲。」飛瓊只覺得似乎微微抬睫便會見得面前流金微微,皇後周身仿佛有一層明光籠罩著似的,富貴榮華,果然是帝王之家的氣派。
「這種年紀,卻知曉進退,實在難得,許將軍果然養了好女兒。」皇後微微一笑,輕輕抬手示意,「賞。」
「多謝娘娘厚愛,」飛瓊連忙跪下行禮,接過了一個扁銀盒子,上面瓖嵌著無數寶石,略有重量,「實是臣女母親、姐姐素日多加教誨,臣女今天才不至于失儀于皇後。」
「哦?」皇後似乎頗感興趣地微微抬高聲音,「你的姐姐?」
「是,」飛瓊微笑開口,「臣女的姐姐瑤光端莊大方,臣女與之相比,幾乎還不及她三分呢。」
皇後微微一嘆,發上珠玉輕撞,微微的脆響頓時傳來,「可惜今天她不能來,不然的話,本宮倒要好好看看她。」
她隨即又看向飛瓊,「抬起頭來,讓本宮好生看看。」
飛瓊只好抬起了頭,殿內春意融融,她只覺手中微微的有汗,但是卻不敢動。
皇後看了片刻,從她的發式到身上的簪環裙釵細細地都打量了一遍,這才滿意地開了口︰「果然是位美人。」
飛瓊頓時頰邊飛紅,含羞開口︰「娘娘過譽了,臣女之姿尚不及臣女的姐姐呢。」
為什麼總要提起姐姐?
她也不清楚,但是仿佛只有這樣,她才能讓自己覺得不是孤單的,也有了站在皇後娘娘面前的勇氣。
「你姐姐比你如何?」皇後看了她一眼,含笑緩聲詢問。
「臣女的姐姐自然比臣女要好。」她點了點頭,目光掠過自己腰間的梅花絡子,忍不住就想伸手出去撫上一撫,好平穩自己的心跳。
一念尚未完結,卻听到有腳步聲笑聲傳來。皇後娘娘更是滿臉歡喜,看著那著寶藍色瑞錦紋錦袍、頭戴赤金簪冠的男子開口︰「珂兒,你可來了。」
這便是雩王?
飛瓊一顆心幾乎都要跳出來似的,低著頭,只能看到一雙鞋尖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
卻听得皇後又開口︰「這是許將軍家的二千金。」
她連忙施禮︰「見過雩王。」
「小姐不必多禮。」景珂已經听人說了他想見的人因為抱恙在身沒有來,未免有些失望,但是猛然一見到對面的女子與其姐肖似的輪廓,卻還是一陣心跳,忙不迭地開了口。
飛瓊被他無意中伸手一托,頓時覺得半個手臂都有些發麻,連忙退後了兩步站好。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就見對面的男子豐神如玉,雅致絕倫,風采翩然,面上頓時微熱,想來已經飛霞滿面,忍不住大為尷尬。
「我听人說令姐微感風寒?」景珂微微皺起眉,略有些擔心。
「既然如此,干脆就傳御醫到許府跑一趟好了。」皇後笑了一笑,果然就命人下去傳了懿旨。
「飛瓊代姐姐叩謝娘娘恩典。」飛瓊連忙開口,面上雖然依舊微熱,耳邊也不停地轟鳴,但是卻又覺得此刻心內仿佛有什麼蟄伏的東西在蠢蠢欲動一樣,急著破土而出。
終于見到了他……
景珂這才放下心來,看著面前的飛瓊,「听聞許二小姐酷愛詩詞?」
飛瓊含羞低頭,「雩王別這麼說,飛瓊的喜歡,也不過是略涉皮毛而已。」
「不知道飛瓊姑娘最喜歡哪家詩詞?」雩王再次含笑開口。
「近日讀了一首《卜算子》,飛瓊倒是很喜歡。」她抬頭,見雩王正以鼓勵的眼神看著她,便緩緩開口,「風急思潮涌,雨速心湖驚。莫怪孤雲伴君行,落紅戀階庭。常慕水草婷,也盼江水明。飄泊猶望回鄉路,千里不勝輕。」
雩王面色一怔,隨即卻哈哈一笑,一旁的皇後疑惑地看著他,他這才開口︰「母後,這詩,實是兒臣所寫。」
「原來如此。」皇後聞言也不由一笑,微微點了點頭。
飛瓊微微紅了臉,但是心里卻是說不出的歡喜。
面前的雩王含著輕笑,幾乎與她想象中的一樣。
是她所喜歡的那個樣子。
突然想到那一日在佛前的企求,只為了想著見他一面。
但是見著之後,她才發覺,原來她要的不只是只見他一面。
她要的更多。
原本就不是什麼大病,休息了一兩天,也就好了。
飛瓊扶著她在後院散步,一邊兀自歡喜雀躍,「姐姐,若是你那日隨我一起進宮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