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就答應了。」祝宜寧微微垂下長睫,菱形唇角邊彎出一抹略顯單薄的笑意,「我答應嫁入霍家。」
讓她也——
這麼任性一次吧。
只是終究……終究選了一個自己不愛的人,來共度這余下的一生。
不,又或者只是很短的一段日子。
霍千重那邊,自然不會滿意她,若是知道她允了婚,只怕又要對她大吼大叫。
可是……
真的好羨慕他的任性和肆意。
因為太過羨慕,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希望可以靠近那種任性和羨慕,多靠近一些,想要弄清楚,為什麼他可以那麼囂張傲慢,仿佛天地之大,也不過是在他一伸腿就到達的距離內。
而她只怕永遠也做不到那種任性,永遠會顧念著別人如何看她。
如果可以偶爾自私一下,多好?
所以,她選擇了將自己的終身,在自己的生辰這一日,在雨水來臨的這一日,交付到了未知的手中,期待那種未知會幫她推開一扇從未打開過的窗子。
不管此後是歡樂還是憂傷,都沒有辦法再反悔了。
第4章(1)
紅。
入目所及的,幾乎是鋪天蓋地的紅。
紅色喜衣,紅色綢帶,紅色燈籠,紅光滿面的臉——
甚至連窗子上,都貼著無比嘲諷的大紅「喜」字!
終于,被打包捆綁好的某人按捺不住地噴火了,「滾,都給本少爺滾出去!」
火氣之大,簡直橫掃方圓十丈。
「呵,霍少爺今天的火氣還真大。」只是很明顯地,即便他此刻火氣再大,卻依然有人對之視若無睹。
比如慕容休,比如傅尚洵。
此刻,他們兩個就坐在他面前,閑閑地品茶聊天,談笑風生的樣子真是讓他看了就討厭,于是忍不住咬牙切齒︰「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你們兩個居然成了老夫人的護院?」
「看看,已經氣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了,連我們是不是護院都不清楚了。」傅尚洵感慨不已,看一眼慕容休,「你說,會不會是因為穴道被封得太久,所以人就變傻了?」
「有可能,」慕容休煞有介事地模著下巴,以審視的目光打量著穿著新郎官服飾的霍千重,「尚洵,你說怎麼辦?霍少爺要是真傻了,今天這出戲可就唱不下去了。」
「你們兩個——」霍千重陰鷙的目光橫掃過去,「不要以為我現在不能動,就可以為所欲為,等我月兌困之後,看我怎麼報復你們!」
「第一次听到人當面對我說要報復我,」慕容休掏了掏耳朵,笑得異常開心,「真是新鮮。」
「慕容休,你少廢話,快點給本少爺解穴!」霍千重再次爆發了。
「我說千重兄,我要是給你解穴的話,你這麼一走倒是輕松,剩我們兩個在這里,老夫人會做出什麼事情,我們可不敢保證,所以為了我們自己著想,你現在還是乖乖地在這里呆著比較好。」慕容休閑閑地看他一眼,突然站起來走過去,順手幫他整理了一下掛在胸前的大紅花,一邊嘖嘖連聲,「看看,這打扮打扮,還是挺不錯的,看起來確實像個新郎官。」
「你想找死嗎?」霍千重凌厲的目光朝他刺去,惡狠狠地磨著牙,「到底還是不是朋友,居然眼看著本少爺去娶那個丑八怪,你們卻坐在這里喝茶聊天?」
暗尚洵溫雅一笑,「千重兄莫要生氣。」
「不生氣?我怎麼可能不生氣?」霍千重穴道被封,無法自由表達出自己此刻「火冒三丈」的憤怒,「老夫人根本就是胡鬧,那個丑八怪更是胡鬧,居然讓我去娶一個我自己根本就不喜歡的女人,把我當成什麼了?」
他簡直氣得很想沖出去掐死那個女人!
說什麼不想嫁給他,那現在那個準備被人抬進霍家的女人是誰?
是死人嗎?
就知道不該相信那個丑八怪的話,他當時真是昏了頭了!
「喂,你說,他等會兒拜堂的時候,會不會扔下新娘子就跑?」慕容休悄悄地跟傅尚洵咬耳朵。
「難說,但是千重兄絕對能做得出來這種事——」傅尚洵頗不認同地微微皺起了眉,「不過如果真是這樣,那位祝小姐豈不是要被抬回祝家?」
「也是……」慕容休模著下巴,精致的眉眼中藏著盈盈笑意,「所以,看來也只能委屈他了。」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鬼話?」霍千重見他們根本不理他,頓時火了,「快點幫我解開穴道!」
「千重兄,真是抱歉了。」傅尚洵對他笑了一笑,「你也知道,若是給你解穴,不知道你會做出什麼事,我看,你還是忍忍吧。」
霍千重卻仿佛突然有些絕望了,「有你們兩個在這,我能做什麼事?」
「你能做什麼事?你能做的事情多著呢。」慕容休做回憶狀,「還記得安明郡主那件事情不?我們兩個當時也在吧,你倒好,酒勁上來,誰也拉不住,翻進臨王府就大書特書了一通,結果第二天酒一醒,你立即就溜走了——這也算變相地流落出京城吧?」
「而且,那件事情鬧得那麼大,連你今日娶妻,霍伯父霍伯母都不敢從京城回來,唯恐安明郡主說他們知情不報——」傅尚洵嘆了口氣,眉眼卻藏著笑意,「要知道,他們可是在催了數年的情況下,錯失了親眼見證自己的兒子娶妻的那一刻啊。」
「所以,」慕容休哈哈一笑,點頭總結,「你就認命吧,遂了老夫人的意思,乖乖地娶妻生子,做你那腦滿腸肥的小生意人吧。」
原本想以「哀兵之態」打動他們的霍千重听到慕容休這麼一總結,頓時完全忘記了偽裝,再次火氣沖天,「休想!讓我跟一個完全沒感覺的女人成親?」
「什麼叫完全沒感覺?」慕容休偷笑,「之前不是還吵得熱火朝天?雖然後來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但是可想而知,必定精彩無比。」
「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傅尚洵若有所思,「莫非你故意挑釁,卻讓祝家小姐有所誤會?」
「不會吧?」霍千重听他這麼一說頓時傻了眼。
「很有可能。」慕容休立即配合地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正所謂打是親罵是愛——」
霍千重壓抑住火氣,白眼一翻,「少在本少爺面前說那麼肉麻的話!」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作繭自縛呢?」慕容休卻不理他,只跟傅尚洵說話,笑得鬼鬼祟祟的。
「我不管,」霍千重蠻不講理地開口,「總之,我再說一遍,我是不會娶一個我完全沒……沒感覺的女人的,你們趁早放了我,否則,就算是把我押到了新房里,我還是會跑的!我怎麼可能跟一個我根本就不愛的女人成親,這婚事根本就是個玩笑!」
好奇怪,為何他在說「沒感覺」這句話的時候,卻莫名地仿佛又感覺到了她那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的瘦削?
完全沒有道理——
「他在想什麼?」看著霍千重突然由噴火到發呆再到難以置信的表情轉換,慕容休很是疑惑。
「不清楚——」傅尚洵看向慕容休,低聲開口,「你耍了他半天了,難道真由得他被抓著去成親?雖然他若是拜堂時丟下新娘子于理不合,但是若硬是要他們湊到一起,對那位祝家小姐,也未必就好。」
「說的也是。」慕容休笑眯眯地點頭,突然拉起傅尚洵就朝外走,一邊回頭對霍千重說︰「好了,你要發呆就繼續吧,我們兩個可要先去看看新娘子了。都說女人最美麗的那一刻就在今日,說不定你口中的丑八怪,今天也會變成一個大美人兒呢,與其對著你這只噴火怪獸,我看我們還是去看新娘子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