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捕快俏殺手 第7頁

扶九天手捧一大堆雜七雜八的貨品,慢吞吞地尾隨他進入一座瓦子蓮花棚,佔了一處高高的座位,看戲台上嘌唱、說史、傀儡、影戲……精彩紛呈,看官欣賞到妙處,少不了又是一通喝彩。

她也是少有空閑來勾欄瓦舍里瞧這些伎藝,把手中的東西擱在身旁一張空座上,她難得來了興致,翹首看台上藝人伶官的精彩表演。

「快看!末泥(主角)上場了!」

身邊的人兒歡呼雀躍,她一看,戲台上正輪到雜劇上演︰末泥、引戲、副淨、副末、裝孤和旦,出台演員六人,分飾丞相、一僧、一道、一家丁、二官員,講的是《元祐黨禁》,戲風滑稽——

僧人入丞相府驗度牒,度牒為元祐年間頒給,宣無效,令人扒下僧衣,強令還俗。道士情況相類,下場相同。官員求職,官告為元祐年中頒發,宣就此除名,削職為民。眾人頌丞相「紹述」之德,家丁來附耳報告︰「今自國庫領來相爺薪俸,共一千貫,可全是元祐年間所鑄錢,請您定奪。」丞相眼珠一轉,低聲吩咐︰「速從後門搬運回家。」不想被侍候于旁的另一官員見到失聲喊︰「丞相對元祐怎麼兩樣態度!」

這出戲諷刺時政荒唐,揭露官場齷齪,莫無心看得大呼過癮,忽又扭頭沖扶九天冒出這樣一句感慨︰「你看,這個丞相恬不知恥、貪圖金錢,著實可惡!如今除了京城這一塊歌舞升平的繁華地,其他地方都倍受苛稅、災荒、戰亂之苦!可惜有人看不到哀鴻遍野,一心只求名與利,一心只想助紂為虐!你說這人可惡不?糊涂不?」

這一番話問得扶九天啞口無言,喉嚨里像扎了根刺,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無心所講的,正是她不欲與他辯駁的。

「這人是不是很糊涂?」他執意追問,希望能從她口中得到一個肯定的答復。

但是,她令他失望了,「不!或許這個人是有苦衷的,也或許這個人有著畢生追求的一個目標,是不能半途而廢的!否則,放棄了一生為之奮斗的目標,就等于失去了活著的意義,你明不明白?」

他很認真地問︰「如果這個人所追求的目標本身就是一個錯誤,明知是錯,這個人還要執迷不悟,繼續錯下去嗎?」

「只要這個人認為是對的,不管別人怎麼看,她還是會堅持到最後!」她有她的堅執。

他瞪著她,直瞪得她雲里霧里,不解他為何這般惱火,對著他的怒氣,她依舊是笑眯眯的。

她的笑,在他看來就是輕率與薄情!

心中一痛,他霍地起身,憤然拋下一句︰「十足十的朽木!」轉身沖出蓮花棚。

「噯?」

挨罵的這位一臉茫然,她哪里惹著他了?仔細回想,她仍找不到癥結所在,無奈地搖搖頭,捧起一堆貨品走出棚子,抬眼就見他正面壁站在一個角落,她走到他身邊輕喚︰「無心!」

他把頭扭到一側,後腦勺對著她,愣是不搭理。

還在鬧別扭啊?她好氣又好笑。這人居然犯起小性子來了!她從一堆貨品里挑出一支糖葫蘆遞到他眼皮子底下。

「哼!」他一甩頭,瞧也不瞧這糖葫蘆。

她又挑出一塊麥芽糖湊到他嘴邊。

他抿著嘴,抬高下巴,瞪著人家屋檐斜掛的一塊碎瓦。

哎?還不行哪?把懷里一堆雜物翻了個遍,她抓起那只圓圓的錘丸往他頭上一擲。

「咚」一聲悶響,正憋著一肚子火的人兒伸手模模額頭,喝!腦門子被砸出個大包包,這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他霍地轉身瞪她。

她仍是笑眯眯的,取出紙鳶問︰「咱們放風箏去,好不?」

「不去!」他悶悶不樂,「你不是有正事要辦嗎?干嗎又浪費時間來陪我?」

「你是不願意我陪在你身邊嗎?」

他默默搖頭。

「那你為什麼不開心?」

她抬手輕輕撫平他眉心的褶皺。

心中一股無名火被她那溫柔的指尖悄然拭去,他微微嘆口氣,握住她的手。她的手骨骼縴細,略顯粗糙,手掌上一個個厚繭磨得他掌心發癢。由這繭的厚度,他便知她昔日定是吃了不少的苦!指尖微微搔拂她的掌心,他問︰「我陪在你身邊,你覺得開心嗎?」

「當然開心!」

手心越來越癢,她用力握緊他的手,默默感覺包攏在手中的那份酥潤微涼的溫度,心湖蕩漾了一下。

「我要騎著馬去放風箏!」他興致勃發。

她沉吟片刻,毅然點頭,「你在這里稍等片刻,我去牽匹馬來。」憑著丞相大人的親筆文書,她可以在驛站借用一匹馬。

他點點頭,目送她拐入一條巷子。

獨自一人站在角落里枯等,他無聊地數著眼前晃過去的一雙雙各式各樣的鞋。驀然,一雙紅黑兩色交雜的長筒軟靴從他低垂的視線里晃了過去,又折了回來,停在他面前。

第4章(2)

他一抬頭,見面前站著一名公差,正一臉狐疑地打量著他。

「生面孔,外鄉人。」

鮑差說了這六個字,取出一對腳鐐,一面往莫無心腳上套,一面凶巴巴地喝令︰「你!隨我到官府衙門走一趟!」京城里鬧了工部司農寺郎大人和司徒大人兩樁命案,凡是外鄉人入得京城,半數都會被衙門公差抓去問話收押。

莫無心猛地踢出一腳,踢到這公差的下巴頦兒,冷冷呵斥︰「有眼無珠的蠢奴才,本王你也敢鎖?」

鮑差一手按著紅腫的下巴,愣住了,看眼前這少年,眉宇之間透著分貴氣,幽冷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他的後脊梁冷颼颼地發寒,竟不敢再追問下去,轉身踉踉蹌蹌地逃開了。

莫無心重又垂攏眼簾,目光凝在足側那一對遺落的腳鐐上,若有所思。

「公子!這位公子!」

耳邊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莫無心扭頭一看,一位短衣葛布的白發老翁笑容可掬地站在他身後,打量著他。

「公子近日會有大難臨頭!」

老翁一語驚人。

莫無心一言不發地瞅著這老翁,只當這類算命術士是在故弄玄虛。

老翁眯著眼,呵呵一笑,「公子這幾日命犯桃花,是一場桃花劫!命定的有緣人與公子命格相克,因此,那位有緣人近日也將有一場生死劫!」

命定的有緣人?莫無心暗自心驚,遲疑地問︰「在下請教,此劫可有解法?」

「有!」老翁從袖子里掏出一條五色盤絲遞給他,叮嚀︰「此物必須系在手腕上,危難之時方可救一人性命!」

莫無心手捻這五色盤絲,只覺滑稽可笑——五色盤絲民間相傳是系在手腕上用以闢邪的,此物隨處可見,小販的攤架上就擺著數十條一模一樣的盤絲,這老翁鐵定是在唬弄人!

一皺眉,他正想把五色盤絲還給老翁,抬眼時,面前哪還有老翁的身影,左右前後張望一番,壓根就不見方才那個老翁,他像是憑空消失了。

莫無心愕然呆立半晌,心中蒙了層疑雲,最終還是把五色盤絲收入衣兜。

這時,東街傳來悅耳的鈴聲,他抬眼就看到了扶九天。她騎來一匹黑斑紋的青毛馬,馬脖子上系著一串銅鈴,馬絡頭是用青絲繩做的,雖稱不上華麗,卻也剽悍壯實。這種馬一日可行三五百里,應是驛站里擔負傳遞公文、物資任務的遞鋪備的軍用馬,這會兒居然淪落到她的胯下,充當游山玩水時的代步工具。

青絲勒馬,馬背上的人兒向他伸出手,「無心,坐上來!」

他搭著她的手跨至馬背。

「嗨!」她抬腳一磕馬月復,馬兒吃痛,往前急馳,路人紛紛避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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