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恨雙刃劍 第19頁

他學不來葉飄搖的霸氣,他只有一種明顯外露的銳氣,似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銳氣。葉飄搖的霸氣並非外露,也絕非一般武人狂刀亂舞的粗野霸氣,他是人人敬畏的不敗神話,武功修為足以笑傲江湖,因此,他的霸氣是深入骨血的,如同一柄絕世寶劍,尚未出鞘,就能令人驚覺那隱隱攝人的霸氣。

他唇邊的笑,是那種冷靜淡然的笑意,如泰山崩于面前,仍能淡然自若、笑看風雲的神髓,這個花竹也是學不來的,勉強裝出點笑,笑容里仍有少年無懼的銳氣,這種銳氣帶了分未經磨練的輕率、輕狂。

況且,天底下不是所有的男子都適合穿紅衣裳的。花竹雖也穿了火紅的衣衫,卻如一個洋洋自得、神氣的稚童,令人發笑的幼稚,並無絲毫冰玉與火焰絕妙搭配出的淡雅而絕艷之美!

此刻,他擺出了與葉飄搖一模一樣的坐姿,覺得自己與不敗神話已沒有丁點差距,心中已是飄飄然的得意,他微微挑高一邊眉毛,以眼神輕率地挑逗著首座上那個清雅婉約的女子,似在告訴她︰怎樣,本公子也不差吧!

情夢「噗嗤」噴了笑,瞧這人分明像只翹起了尾巴得意發騷的貓,偏還裝得跟個謙謙君子似的,唇邊的一抹淡笑都已變了味道,從頭到腳別扭做作得緊!

她轉眸沖葉飄搖笑道︰「你可瞧見這里有好大一只加蓋的馬桶嗎?」

葉飄搖淡然瞥了花竹一眼,「我已瞧見了。」

四人中有三人听得一頭霧水,獨獨土萬封听懂了二人所言,他一手指著花竹,笑道︰「花兄弟,人家說你是馬桶加蓋——悶騷呢!」

花竹唇邊的笑已扭曲起來,偏又自恃風度,不欲沖個女子發難,悻悻然哼了一聲,起身一拂袖,掉頭就走。

這人就這麼走了,情夢呆了一呆,嘆道︰「這人氣量怎這麼小,听不得半點逆耳的話嗎?」

土萬封道︰「宮主有所不知,花公子乃敝樓樓主唯一的入門弟子,平日里總受人恭維吹捧,無人敢得罪他!」

葉飄搖看著廳中僅留的三個人,道︰「諸位既已知曉我二人的來意,就不必拐彎抹角,一樓打算怎樣處理這件事,但說無妨!」

情夢倏地轉眸看了看他,心中詫異︰他應該不記得她來此的目的,難道是她無意中告訴了他?

土萬封道︰「樓主已傳來手諭,金字一號濫用職權,欺上瞞下,與招賢莊莊置催了叔佷私情,暗下毒手,草芥人命,與一樓的宗旨作風背道而馳,樓主已下令免去他五行相生院院主之職,交由刑堂嚴懲不怠!」

他雙手遞上一樣東西,「于堂主已從金字一號身上搜得一本紅皮小冊,樓主有令,需將這本紅皮小冊交由宮主處置。一樓宗旨正是主持正義,鏟除邪魔,朱雀宮如若有難,敝樓自當稍盡綿薄!」

火犀大聲道︰「樓主親筆提名的一塊牌匾已由丐幫日夜兼程送達朱雀宮!永尊門還敢來侵犯朱雀宮,樓內所有兄弟都會前去助陣,把那些邪魔歪道殺個片甲不留!二位盡避放寬心,在此住些日子,等樓主回來,與二位當面致歉。」

事情居然這麼容易就已解決,實是出乎二人意料。情夢瞧這三人態度突然變得十分友善誠懇,心中很疑惑。她將紅皮小冊持在手中,問道︰「可否勞煩于堂主將金半開帶來此處,本宮有些話想與他當面說清。」

頭戴烏紗斗笠的于堂主仍躲在火犀身後,聞言諾諾連聲,往廳門口退去。

第6章(2)

他一腳剛邁出門檻,葉飄搖卻挑這當口不緊不慢地喚了一聲︰「于兄!」

于堂主身子激靈一顫,一只腳踏在門外,一只腳僵滯在門內,仍是背對著廳堂,頭也不敢回,微微啞著嗓子道︰「葉、葉公子有何吩咐?」

葉飄搖笑了笑,起身踱至一個燈架旁,取下一盞琉璃罩的八角宮燈,一步步向廳門口走來。

听到腳步聲漸漸靠近,于堂主整個背繃得僵直,手心已冒了冷汗。

葉飄搖走到他身旁,將八角宮燈置入他手中,道︰「天黑路險,提盞燈照照路,免得失足落崖。」

外面本已亮起了萬盞燈火,將山體照得如同白晝,何須多此一舉再拎盞燈來?葉飄搖此舉似乎別有用意,于堂主卻過于緊張,竟未听出他話中之意,他提了燈盞,一句話也不留,低著頭匆匆往外走。

葉飄搖仍站在門口,看著那倉皇走遠的背影,唇邊逸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

等了片刻,于堂主沒有再露面,只命兩名手下將金半開帶入廳堂。

僅僅隔了數十日,本是一身白衣、英姿颯爽的金半開竟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身上衣衫支離破碎,露出道道鞭打的血痕,蓬頭垢面,一身難聞的臭味,像是在刑堂牢籠中關押了許久,神情萎靡不振,已沒了平日里招牌式的和煦笑容,本是深沉的雙目也已黯淡無光。

此刻,他竟被樓中兄弟五花大綁,背上負荊,押了來,撲咚一聲,跪倒在情夢面前。

情夢之前只在心中設想玉宇清澄的手段,此時見金字一號落得這一副慘狀,不免暗自心驚。

押他入廳的刑堂弟子倏地踹出一腳,他被踹得往前伏倒,腦門重重叩在地面,似被沙礫劃過的嗓子吐出幾個支離破碎的音︰「階下……囚……但憑宮……宮主發落!」

情夢微嘆,翻開手中的紅皮小冊,問道︰「欲求一樓庇護,需將所率幫派歸入一樓,由樓主一人管束,還需在這本冊子上寫下名字,以血盟誓,再由你上呈樓主!這些話是你在揚州如歸客棧親口對本宮講的,本宮只問你,你這樣做全是依樓主命令行事嗎?」

金半開微微搖頭,「是金某擅做主張……與樓主……無關!」

情夢一挑眉,把紅皮小冊上以血寫下的五個觸目驚心的名字湊到他眼前,「四莊老莊主皆在此冊留名,後死于非命,本宮的右護法也身中奇毒,慘死于揚州客棧,如此心狠手辣,草芥人命,難道只是你一人所為?」

金半開跪在那里,沉默良久,苦澀一笑,「確是……金某一人所為!」

「他們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恨或利益沖突?你談吐清晰,心志健全,絕非殺人狂魔,本宮倒要問問你,你殺這些人是何目的?」

金半開微微嘆了口氣,「宮主難道忘了金某的名?金某名半開……旁人只能猜透金某一半的心思,金某殺這些人自有用意,旁人也猜不透……有時連金某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什麼……」他悲笑幾聲,嘆道,「宮主本是聰明人,何須……多此一問!」

情夢早已料到他會如此做答,當著他的面,她把紅皮小冊撕了,以極輕極柔的語聲問他︰「半開半開,你可知再三須慎意,第一莫欺心?落得今日這般田地,你出言卻句句順了主人的心,值得嗎?」

金半開看了看身上的鎖鐐,自嘲般一笑,「世事豈能盡如人意?金某落得今日這等下場……怨不了別人,皆是……咎由自取!」

情夢眸中已凝了霜,笑容卻絲毫不減,溫溫綿綿地道︰「本宮實未料到金字一號原來是屬羊的!」

替罪羔羊!

金半開終于抬起了頭,凝視著她,枯槁的臉上竟綻開一縷笑意,「揚州一別數十日,宮主是半點也沒變哪,仍是揚州如歸客棧內,金某所見的那個柔婉而笑、綿里藏針的小女子!」望著她時,他眼中煥發光彩,耳語般小聲嘆道,「金某此時慶幸那日並未向姑娘多敬一杯酒,姑娘心思縝密,留在此地還需慎防黑白之物,萬莫對樓中一個守寡獨居的女子起憐憫之心!切記、切記!」言罷,又垂下頭去。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