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腳邊呢,有一大堆東西,有年糕有煎堆還有糖果。
「該死,都怪我一時心軟犯了老毛病!」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看到人家老婆婆扭到了腰後,就頭腦發熱地幫著做了一下午的農活、家事,還幫忙煮了晚飯,甚至熱心地陪著聊天解悶,等到老婆婆兒媳、孫子從集市趕回來,被塞了滿手的禮物,走出老婆婆的家時,他才猛地想起自己答應了要幫漣兒做的事,竟然全給他忘了個精光!
「怎麼辦?」
提頭撞樹,可憐的百年老榕被撞了個搖擺不定。
他最怕漣兒的淚水了,若被知道他把事情給忘了個精光,漣兒一定會哭得淚流成河的。
「啊!」
糟!
都什麼時候了,這麼晚還不回去,漣兒也一定會哭死!
記得不久前,他忙著處理廣寒樓的雜事忘記了回去也忘記了要找人向她先說一聲,當第二天一早回到屋里,漣兒見了他就張羅早點,本來還滿心歡喜地為她的貼心而幸福地胡思亂想了一陣,不料才想吃早餐,就見她無聲地在一邊掉眼淚……
想到這里,忙抄起一地的東西,他風風火火地沖回他和漣兒的屋子。
他和漣兒的屋子……
臉,猛地紅了又紅。
甩開奇怪的想法,他加快腳程,可是,當他推開門,卻見一屋子的凌亂!
慘淡的月色從麼外繞過他的身影照進來。
眼前,雪白的牆壁上是聳動得刺眼的紅色油漆所書的字體,字字驚心!
這樣的姑娘也配自稱「漣兒」,哼!
知名不具。
緩緩地,十指無力地松掉,林莫寒手中的東西掉了一地。
只听到陌生的聲音,在死寂的屋子里響起︰「該死的魅宮妖女,黃……漣……」
「哈哧!」
遠處的星月下,黃漣模了模發癢的鼻子。
回頭瞄了瞄山下炊煙寥寥的小村落,心里莫名的感到有些不舍,嚴格來說,那只是個相處了三個月不到的陌生人呢!
抬頭這樣跟少得可憐的星星無聲地說著,靈活的眼珠子動了動,再看眼前的路時,黃漣已經恢復到自得其樂的自己,彎身,手一抄,摘了細葉放唇邊,吹著那破得驚人的曲子,縴細的身子,慢慢慢慢慢地消失在山間霧影里。
同一天空下,仍然站在屋子前的林莫寒,猛地捏住了門框,所捏之處,盡成碎屑,而那雙本該是清明如鏡的眼眸里,終于染上了微冷的幽影,合該與傳聞中相符卻從未曾在那個愛哭的漣兒眼前出現過的銳利果敢……
第3章(1)
半年後,蘇陌城——
痛、痛、痛、痛、痛、痛、痛……
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都在喊痛!
她是怎麼了?
黃漣想要睜開眼楮,但偏偏眼皮重得要命!
「別費力氣了。」
身邊的男聲,年輕,卻冷得足以讓身上的痛更劇烈了七分。黃漣听著,只覺得這聲音十分的熟悉,可是……不可能的,她所知道的那個人,雖然長得威風凜凜的卻只是個溫柔善良極愛害羞的大男孩,對著她說話時更是常常不自覺地放軟聲音,又怎麼可能對她說出如此冷漠和難掩嘲弄的音調呢?
「黃漣,落在我林莫寒的手里,你難道還認為自己能夠逃出去嗎?」
林莫寒……
只是同名同姓的人吧?
心里雖然震了震,但黃漣仍舊這樣模糊地想著。
「 」地一聲銹鐵轉動的聲音響起,然後,腳步聲漸漸地遠去,听到了有人急急地追著那個走路無聲,聲音極像林莫寒的人。
「林大人!」
狽腿奉承的聲音響起。
「里面的那個姑娘可不是普通人,雖然此刻被喂了化功散,但你切莫大意。」
「我知道,她是魅宮的妖女嘛!」
魅宮妖女,分明是在說她吧?
黃漣想要思考,但是腦袋昏昏沉沉地,似乎她被下的不只是化功散吧?
「林大人,你真不愧是‘御前第一神捕’!一出馬,就把這個作惡多端的妖女該捉了回來!」
腳步聲又漸漸地遠了,听不到兩人說了什麼。
可黃漣呢,本來已經昏沉的神智猛地醒了醒,被「御前第一神捕」這幾個字震得心亂亂地跳著。
林莫寒?
怎麼回事?怎麼竟然真的是她所知道的那個人?!
虛軟的腦袋嗡嗡作響,縱使想要張開眼楮,卻無法順利,只感到意識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但,最後的一個念頭依然清晰的躍現在腦海里。
這里,真的好臭……
再度醒過來時,眼前是髒得呈現出灰褐色的枯草。
靶覺渾身依然無力,但堅強的意志力卻命令著自己必須盡早恢復神智。于是,黃漣一咬唇,直到唇間嘗到了淡淡的腥甜,但——不夠不夠!
她到底被下了什麼藥了?!
癱瘓的神志,渾濁的思考著,依稀記得半夢半醒間听到了林莫寒所說的話。
化功散啊……
又狠狠地咬到了已經被咬破的下唇上,那輕得如被蟲子叮的感覺,讓她心頭頓時一陣泄氣。
——「黃漣,落在我林莫寒的手里,你難道還認為自己能夠逃出去嗎?」
那冷得陰沉的語調在心中掠過的同時,黃漣重重地閉上眼楮,狠狠地提起頭來,撞向堆放著枯草的地面。
「 !」
只是一聲悶響,驚動不了在外頭早已經睡死直打呼嚕的牢頭,但是額上頓起的紅腫,卻已經成功地清醒了那本來還處于混沌的心智。
視線不再渾濁後,黃漣努力地從草堆上翻了個身。
在幽暗里,終于注意到這狹窄的空間,三面是實牆,只有出口那扇牆面以鐵鋼緊圍而成,封閉不透風,看不到外面的情況。而這腐朽的密門設計,在外鎖死,里面的人即使是開鎖高手,也根本無從著手自救。
視線又移,看向正前面的那扇牆上的高窗。離地七尺余,狹長而小,以鐵條堵封。
如此的嚴整,防誰?
這,並不是普通的牢房吧!
細細地眯了眯眼,看向高窗外的蒙朧。
謗據此刻天色去推斷,不過黎明時分,那麼,她只昏過去兩個時辰,是福是禍?
思前想後,自己歷此一劫,都怪對那玉兒過于輕心,只記得半夜里,她因為听到玉兒房中的動靜,于是尾隨而去,卻在密林中失去了她的蹤影。接著,一名黑衣蒙面人從後偷襲,那人,身段苗條,雖然極力掩飾,仍然掩不住是一名女人的事實。而這女人,武功的路數乍看之下古怪透著邪氣,可對招後卻讓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黃漣是魅宮里功夫最差的。
這個是眾所周知的傳聞,可是,對方卻派出了武藝高強的人來偷襲她,不得不訝異,怎麼老虎也會全力對付耗子。
只怕,她的追查已經到了敵人所忌諱的界限?
本想將計就計地暈過去,好順理成章地被帶回敵人的老巢,不料轉醒後卻落入了官府手里,這代表了什麼?
想到這里,不禁又想起了那已經有半年不見了林莫寒。
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收起眼底多余的情緒,連帶的,黃漣的臉上也斂去了波動。
而在眼不能視物之時,听力就變得異常的敏感了。
腳步聲是極輕的,但在寂靜的夜里,深沉的牢獄走道上卻個位的清楚。那個人,走得很慢很慢,慢到她幾乎要以為那腳步聲是為了迷昏她好不容易清醒的神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腳步聲停在鐵門之後。接著,萬籟俱靜,沉睡的牢頭繼續甜甜的美夢著,鼾聲不斷。
但縱使閉著雙眼假寐,她仍然清晰地感覺到鐵門後的那道視線。
罷剛听到的腳步聲,是帶著殺氣卻有三分遲疑的。
可是……
她卻意外自己心中的篤定,為什麼明明听起來跟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卻還是知道了鐵門後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