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芳姨告退,離開房間,夏雪躲在一旁,眼看她逐漸走遠,咬咬牙,放輕聲音追去。
她在樓梯間攔住芳姨,芳姨見到她,大吃一驚。
「夫人……」
「噓,先別說話。」她拉著芳姨進自己房間。「剛剮你跟少爺到底在談什麼?為什麼他要你別告訴我?還有,他恢復記憶是怎麼回事?」
畫對她一連串的盤問,芳姨顯得為難,猶豫不決地絞扭雙手。「夫人,少爺吩咐過我不許說的。」
「請你告訴我!芳姨,你總是幫他隱瞞著秘密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這樣我很難了解他?」夏雪動之以情。
「可是……」
「拜托你,芳姨,難道是什麼不好的事嗎?」
「不是那樣的!」芳姨急忙辯解,遲疑片刻,終于重重嘆氣,和盤托出。「你千萬別誤會,夫人,少爺隱瞞的並不是什麼壞事,就是少爺以前曾經親自布置一間嬰兒房,連嬰兒床都是他親手做的。那間房間有兩道鎖,只有少爺才知道怎麼開,因為我剛剛看他打開了,我想他一定是恢復記憶,他自己也承認了。」
只有永玄才知道怎麼打開的私密房間,而方才,如冬打開了?
夏雪咀嚼著芳姨泄漏的秘密,腦海意念霎時紛亂如麻。
是巧合嗎?或者又像之前那個中英文簽名一樣,是一個永玄寫在記事本里的秘密,被如冬發現了?
不,不對,仔細想想,這一切真的很可疑,永玄會做的事,如冬都會,比如騎重機、釣魚,還有那間隱于鄉野的農舍……
她深吸口氣,強自鎮定地追問。「少爺在湖邊有一間農舍,是你告訴他的嗎?」
「什麼?有那種地方?我不知道啊!」
可他說是芳姨告訴他的!連芳姨都不知道的地方,他又如何知曉?
「你剛說那間嬰兒房要兩道鎖才能打開,是哪兩道?」
「一個是數字密碼鎖,還要一把鑰匙,那把鑰匙應該是放在少爺的私人保險箱里。」
也就是說,如冬要打開嬰兒房,還需要先打開保險箱——為何他會知道密碼?永玄失蹤後,她翻過他留下的所有物品,連電腦檔案也開來看了,他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謎團愈來愈糾纏不清了。夏雪遺退芳姨,獨自在房內出神,她需要時間厘清頭緒。
她慢慢地想,從偶過魏如冬那天想起,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或許都是解謎的線索——
你有沒有想過,你或許錯了?可能他並不是不關心你,只走不知道怎麼表達而已。
前一天晚上,他幾乎是用強暴的手段對待你,又在你面前顯現出他不願意給任何人看的脆弱面,他當然會覺得羞慚,所以不敢見你。
他分析永玄的心態給她听,他跟永玄一樣會作惡夢,他听芳姨敘游永玄童年陰暗的過往後,激動地打碎玻璃門,他不僅長相與永玄神似,他根本……就是永玄!
一念及此,夏雪不禁震懾,腦門一陣暈眩,身子頓時虛軟,癱臥沙發。
為何她會盲目到現在才看清?
如果我是他,如果我真的是嚴永玄,你會怎麼對我?
他甚至曾經這樣問過她—
她是傻瓜!天下第一大傻瓜!早該認出來了,魏如冬就是嚴永玄,他就是她失蹤的丈夫!
頭越發暈了,思潮跌宕,體內血流沸滾,體溫卻匆冷匆熱,夏雪用手扶住疼痛的太陽穴。
如果他真是永玄,為何要瞞著她呢?為何要用另一個男人的身分回到她身邊?他恨著她嗎?他回來的目的莫非是為了報復?
那天晚上,她也在同一片海域的事,他發現了嗎?他是否懷疑她?
他……不信任她嗎?
尋思至此,夏雪面色蒼白,覺得自己全身無力,隨時會暈倒。
永玄,他是永玄!
胸臆交織的是什麼樣的滋味?是怨憎、愧疚、還是畏懼?對這男人的感情好復雜,復雜得難以厘清。
她必須見他一面,見到他,她才曉得自己該怎麼想,該怎麼做。
夏雪起身,正想尋找丈夫,手機鈴聲驀地尖銳作響。她怔了怔,瞥了眼來電顯示,遲疑片刻,才接起電話——
「庭翰,有什麼事?」
第10章(1)
她要去哪兒?
嚴永玄離開嬰兒房,經過走廊窗邊往外一看,不經意瞥見妻子往車庫里匆匆奔走的倩影。
他原以為她是剛到家,但接著便看見她倒車出來,他蹙蹙眉,撥打手機,她很快便接听。
「你還在開會嗎?」他故意試探。
「開會?」她似乎愣了愣。「啊,呃,對啊。」
說謊!他凜容。「那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嗯……我等下開完會還有點事,可能要晚點才能回去了。」
「這樣啊。」
「你……不會生氣吧?」
「我干麼生氣?」他刻意笑笑。「你在忙嘛。既然這樣,我不打擾你了,加油吧!」
「嗯,掰掰。」她掛電話。
而他在收線之後,沒浪費任何時間,立即奔往車庫,隨手抓起一把鑰匙,扣戴安全帽,跨上一輛性能優越的重機。
他拚命地催動油門加速,不過幾分鐘,便追上夏雪那輛Lexus轎車。擔心她從照後鏡發現他,他左閃右躲,于馬路上蛇行尾隨。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港邊。夏雪停車,孤身穿越暮色,嚴永玄悄悄跟在後頭。
正值薄暮時分,天空是一種不可思議的青藍色,淡淡的、令人恍種的藍,他在這樣的天色里尋覓她的身影,漸漸地,視線有些迷離。
這感覺,似曾相識,彷佛在某一天,某個時候,他也曾這般跟蹤她,就在這熟悉又陌生的港邊,而遠方有船只劃過水浪的聲音。
他跟著她,在心里描繪她的影像,念著與她生活的點點滴滴,心動著、心酸著,然後是心痛。
因為他,看見了她……和另一個男人。
江庭翰。
原來是他。
嚴永玄躲在一盞街燈後,靜靜地窺探前方,她謊稱自己在公司開會,回家又離家,原來是為了見這個男人。
「庭翰,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妹妹呢?」他听見她揚聲問,語氣焦灼。
「上來再說!」江庭翰拉著她上了一艘小型私人游艇。
接著,一陣發動引擎的聲響傳來——江庭翰想帶她出海?
嚴永玄一凜,不及細思,身形敏捷地行進,由游艇後方偷偷潛上甲板。
他彎身躲在甲板與船艙之間的隱密處,坐著,等待船開動,不一會兒,游艇破浪而出,速度還挺快。
他們要去哪兒?他們經常像這樣私下見面嗎?
嚴永玄沉思,頭微微地痛,起先只是隱約的痛感,接著,逐漸加劇,腦海激烈地晃過一幕又一幕破碎的畫面。
他想起來了——那天晚上,他跟她爆發激烈爭吵,接著他接到夏雷的電話,約在港邊見面,夏雷不肯听他的勸去勒戒所,慌得轉身就逃,他在漆黑的碼頭邇尋不著,原想回家,卻意外瞥見妻子的身影。
那夜,她也來到港邊,與江庭翰私會,眼看兩人坐上私人游艇出海,他妒火難抑,也跟著開出Daphne。
他出海,是為了跟蹤自己的妻子,他懷疑她紅杏出牆……
劇痛霎時如海嘯般襲來,嚴永玄抱頭,咬牙強忍,氣息在牙關間破碎,他粗重地喘著。
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了?
他開船到外海,引擎卻忽然失去動力,無助地停泊于茫茫大海中,而江庭翰的游艇早已不見蹤影。
他很怒,連發電機也出了問題,他撥倒蠟燭,撞上喝到一半的威士忌,頓時燒起熊熊烈火。
火光映亮他的臉,濃煙燻痛他的眸,他凝立原地看著自己造成的災難,竟絲毫沒有想收拾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