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愛(下) 第16頁

晏落不安地仰起頭來,正對上扶蘇那銳利的黑瞳。果然,他還是生氣了。

胡亥眼見晏落仍立在原地不敢動彈,索性一把牽過她的手,沖著扶蘇一笑,「大皇兄,你可能都不知道,今日小柔去了哪里。」

扶蘇冷冷地揚了揚唇,「是嗎?我還當真不知道。」說時,黑瞳一直注視著那只被胡亥緊握的玉手。

晏落眼見扶蘇望著自己的手,這才意識到在自己手足無措時,胡亥竟然牽上了自己的手,連忙一把將他的手甩開。

胡亥臉上的笑容一凝,語氣卻仍是自得的︰「她可是了不得。竟然去了李斯的府上。」

「什麼?」扶蘇原本淡漠的臉上立刻驚現不安,「你去找李幼娘了?」她瘋了嗎?不知道李幼娘恨不能置她死地而後快嗎?

「我……我只是想跟她解釋清楚誤會。」被他這樣注視著,晏落只覺得自己心跳得好快。老天。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從何時起,只要扶蘇面色一變,便會忐忑不安?難道真的是已經在乎他在乎到了自己都害怕的程度?

誤會?她明知自己同李幼娘之間根本不存在誤會。那她所謂的誤會,自然是撇清與自己的關系,去勸李幼娘回心轉意。

「那誤會解釋清楚了嗎?」聲音頓時陰冷下來,只為眼前這個女人竟然自作聰明地意圖劃清自己與她的界線。

「嗯。」她小心地應著。心虛地不敢再直視扶蘇。誤會解不解釋得清楚,還要靠她的實際行動。

扶蘇狐疑地眯起雙眼,怎麼可能?自己費了那麼多唇舌,李幼娘就是咬定不放,晏落不是死著見尸便是活著嫁人……心下一驚,「你是否允諾了她什麼?」

「嫁作他人婦。」胡亥插入了兩人的對話間。

「你竟然答應她要另嫁他人?」扶蘇沖上前去,一把握起晏落的右腕,「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如果她懦弱地選擇嫁人而不是同自己一起面對,那他的違抗皇命、他的放棄李幼娘,還有那精心布置的局還有什麼意義可言?

「扶蘇,我不想害了你。」她是敗君禍國的命。雖然自己都不願相信,可是真實擺明,自己與扶蘇走得越近,扶蘇離皇位便越遠。她不想,真的不想扶蘇會成為第二個幽王。

「沒人能害得了我。」黑瞳冷冷掃向一旁的胡亥。樁樁件件都有他的分,無論他是被線縱還是已經深不可測,意圖將晏落帶離自己身邊的人,絕沒有僥幸的可能。

胡亥不以為然地對上扶蘇的瞳,嬉笑道︰「大皇兄,小柔也是為了你好。再說了,你搶走了我的準媳婦,自然也要賠我一個才是。」

什麼?晏落震驚地張著嘴,想問卻根本無法開口。那個只要自己點頭便願意娶自己的人,怎麼變成了胡亥?

扶蘇卻顯然並不為胡亥的言語而驚訝,握著晏落的手稍一用力,將晏落整個擁入懷中,淡寞的聲音緩緩道︰「我沒興趣跟你玩這種游戲。李幼娘你盡避留著。我懷中這個人你也趁早給我斷了念想。」

扶蘇這樣氣定神閑地宣告著對晏落的擁有,更是直接了斷地放棄了李幼娘。

第7章(2)

貼著他滾燙胸膛,听到那回鳴在耳邊的字字句句,晏落有種被松開了禁錮的自由感。心上因他與李幼娘而層層箍起的沉重,對自己那個宿命所帶來不幸的歉疚,想愛他卻無法了解他心意的忐忑,所有的一切都因他這番擲地有聲的話而頓時化作濃到化不開的柔情。

「你要為了小柔而放棄李幼娘?扶蘇,你該不會真的是忘了李幼娘意味著什麼吧?」不,不可能。扶蘇絕不可能如此簡單就將他花了十幾載心血的李幼娘這樣輕易讓給自己。難道他真的連失了半壁江山都不在乎?

黑瞳悠悠望向胡亥,一臉誠懇道︰「既然晏落覺得你和李家千金年齡相仿,容貌又都是一等一的,較我與李千金更為相配,我自然也該成人之美才是。」

晏落微笑著嘆息,這分明是自己拿來勸慰他的話,他竟然這樣一本正經地對胡亥道出,實在是讓自己啼笑皆非。

胡亥被扶蘇這番看似誠懇實則滿含譏諷的話激得雙拳緊握,一雙星眸霎時泛起紅絲,眼睜睜看著晏落被扶蘇那樣曖昧地擁在懷中,恨不能撲上前去,拉開兩人。卻在還未動手時,被人擋在了面前。

「胡亥公子,今日的法典你尚未習之。」不知何時,趙高竟然出現在了扶蘇府內,一雙注視著胡亥的稜目含滿了警醒之意。

「扶蘇公子,趙高是來領胡亥公子回府的。未擾到你吧?」

也只有眼前這個奴才敢仗著聖寵直闖自己的府第,還以一副稀疏平常的表情對著自己吧。

扶蘇含笑對上趙高的稜目,「胡亥是該多學些禮法了。你帶他去吧。」

說罷,俯首擋住了懷中人探向胡亥的視線,「我們之間,也該好好清一下賬了吧。」

晏落注意到黑瞳中的不悅,但為何飄在耳邊的聲音,分明是混合著溫和的寵溺?

「扶蘇他……這是在表明他放棄李幼娘了?」趙高望著扶蘇與晏落相擁而去的背影,臉上又驚又喜。

「趙高,你說他絕對不會放棄李斯的!」胡亥壓在心頭的怒意正無處可消,沖著趙高便是一頓怒吼。

早已習慣胡亥沖動性格的人,稜目平靜注視著面前的人,「他現在放棄,豈不是更好。」

「我不要娶那個李幼娘。」扶蘇不要的,為何要他來接手。原本以為是套住扶蘇讓晏落自由的一個局,現在為何被套的人反倒成了自己?

「不娶李幼娘?難道你還要娶那個女人不成?」稜目因提起晏落而閃過決絕。

胡亥意識到趙高是因為听到自己方才說的話才這麼問,不禁耳根一紅,「二皇兄是父皇囚禁之人。我只是假意迎娶,好讓她長伴二皇兄罷了。」

「喬松公子不需要那個女人的陪伴。」那個女人如何配得上喬松?

「趙高,你明知二皇兄對她有意。」趙高和二皇兄的確都有著身體上的殘疾,可這並不表示趙高不喜的,二皇兄就不能喜歡。

「胡亥公子,你我都知道,喬松公子真正有意的是什麼。」趙高見胡亥垂下星眸不再言語,緩緩放柔聲音道,「回府吧。等著公子的事還多著呢。」

胡亥回首望了望扶蘇與晏落方才立著的地方,沉郁道︰「先去二皇兄那里吧。」

扶蘇緩緩放下手中的毛筆,抬頭望向那個已經被他晾在一旁近一個時辰的人,「‘思恩堂’的下人服侍得不周到?」

「沒有的事。」她只不過在那里睡了一宿,隔日天還未亮,便偷了馬去見李幼娘了。

「那是少你吃還是少你喝了?」

「也沒有。」她急著離開,根本也沒嘗過堂中廚子的手藝。

「看來是有人讓你受委屈了。」低沉的聲音自顧自地下了結論。

「沒有,沒有,都沒有。是我自己偷偷離開的。不關任何人的事。」扶蘇總是這樣,明明已洞悉整件事情,卻還非悠悠把對手逼到死角才罷休。

「嗯。」扶蘇微微頷首,黑瞳若有所思,「既然誰都沒錯,那錯的應該是我了。」

「你明明在怪我自作主張、自以為是,又何必正話反說。」他不就是在氣自己違背了他的話,擅自離開了他安排的地方嗎?為何不明說!

黑瞳幽幽望著眼前這個令自己無比眷戀的女子,「晏落,你的自作主張、自以為是,歸根到底,還是不信扶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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