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棉麻葛藤原本是皇商跟我調貨的,誰知道我貨調來了,他卻不肯要了,我這傻得沒簽上合同,只能啞巴吃黃連了,如今東西全囤著,誰也吃不下這麼大的量,這數十萬石的貨會要了我的命。」
宋潔聞言,不禁睨了李若凡一眼,李若凡微頷首,低聲道︰「江大爺也犯不著這般擔憂,這貨擺著總會有人要,當前之計是得要和四王爺劃清關系,否則賠錢事小,賠了命可就難了了。」
江道雖是心疼白花花的銀子,但確實沒有任何東西比命還重要。「既然三爺都這麼說了,就不知道是否如先前李二爺所說,能弄座倉庫借我擱貨?」
「江大爺一句話,我能不點頭?咱們是多少年的交情了,這麼點小事,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加上宋二爺在朝中人脈極廣,哪怕真是要查,也絕不會查到李家牙行上頭的,是吧,宋二爺?」
「當然,有本大人在,誰敢動李家牙行?」宋潔拍了拍江道,讓人送他離開。
似錦嚇得趕忙躲進園子里,待人走了,才偷偷踩上假石一窺究竟,就見宋潔起身,走到李若凡身旁。
「喏,到時候要怎麼拆帳?」宋潔笑眯眼問著。
「這個嘛……」李若凡的指在桌面輕敲了幾下,突地比出了三根手指頭。
「喂,照你這拆帳方式,好處不都給你了?」宋潔瞬地斂笑,手往案邊一按。「咱們之前說好的可不是如此,當初會牽上江家這條線,就是為了要吃下江家,順手除去宋綦,好不容易江家這頭才有了動靜,但你那嫡兄卻還活得好好的,你要怎麼跟我交代?」要不是知道這個李若凡恨死了柳氏及宋綦,他才不會冒險跟他合作。
「二爺,我說過了這事急不得,朝中有多少雙眼都在看著宋家的動靜,侯爺要是在這當頭出事,難保不會牽連到二爺。」李若凡神色不變地道。
「你說得倒好听,當初是要讓江麗瑤當替死鬼的,只要她每天喂我特地交代你的藥,宋綦絕對活不過三個月,屆時咱們可以以江家人害死宋綦為由,進而問審江家,在江家判罪之前,說動江道將大半產業挪進牙行,咱們再從中吃下,結果呢?你壓根沒辦好差事,只顧著新婚燕爾……說什麼為了讓江麗瑤卸除防心才接近似錦,依我看似錦分明就是合了你的胃口,教你把正經事都給忘了。」宋潔悻悻然地撇了撇唇,相當不是滋味。
「二爺,七王爺已痊愈,接下了五軍都督一職,就連麾下幾名副將都接了京衛與兵馬衛,可皇上至今對侯爺的處置未明,這時動手太躁進。」李若凡斟了杯茶淺啜著。「要是過幾日,皇上突然有了封賞,而侯爺卻在這
當頭有事,你道,皇上查不查這事?咱們做得再天衣無縫,百密也有一疏,我不似二爺,我不賭。」
宋潔回到對座坐下,要了杯茶喝,朝中風向一天數變,誰也難測君心,李若凡這話說的不無道理,「可你不是說了,粉錫是藥也是毒,摻在藥里,沒人能識破嗎?」
「還是小心為上。」
「我要等到什麼時候?」宋潔不耐地咂著嘴。「那爵位本就該是我的,宋綦照理說該死在邊境的,怎還留著一口氣!」
李若凡眉眼未動,噙著寓意深遠的笑。「放心吧,二爺,有豫國公這位國丈和老夫人在,二爺想要襲爵還難嗎?」
「我那岳丈是沒話說,對我多方提攜,可施蜜……我一看她就想吐,她竟然敢將我的通房和小妾全都轉手賣出,還有,柳氏根本就是和她同出一氣,當年還害死了我最疼愛的通房丫鬟,害死了我的孩子,我這輩子跟她沒完!」
「二爺何必這般介懷,不過是個丫鬟罷了,老夫人一向視你如己出,娘家還有個左都御史大人當靠山,能和她親近,有利無害。」
「所以我才說她是個有病的,自個兒的兒子不疼,偏要和我走近,我就偏不如她的意,就不給她好臉色。」
李若凡微揚起眉。和他記憶中是吻合的,柳氏疼愛宋潔早在害死宋潔的通房之前,那時他並未覺得不妥,但如今卻愈發感到古怪,尤其瞧柳氏面對宋綦和宋潔的態度,教人懷疑到底誰才是她的兒子。
待宋潔離開後,他起身走往後院書房,卻不見似錦,就連醍醐和幾名小廝都未見身影。
回到前廳,找了人一問,才知道似錦竟然回宋府了。
李若凡疑惑不已,書房里的畫尚未完成,意味她走得極匆忙,可哪怕是府里有事,她也應該會差人通知他一聲才是。
她連說也沒說一聲……他輕呀了聲,懷疑她听見了他和宋潔的對話,唯有如此才解釋得了。
眉頭微沉著,他無聲嘆了口氣。
罷通過入正閣的腰門,李若凡便見似錦提著包袱往外走,而醍醐正攔著她。
「似錦,怎麼了?」他如沒事人般走近她,輕輕地握住她的手。
似錦想也沒想地甩開他的手。「不要踫我!」
李若凡吸了口氣,朝醍醐擺了擺手。「似錦,不管有什麼事都該進屋內再說,兩個主子在腰門邊交談,象話嗎?」
「那麼你跟宋潔在腰門邊交談就象話了?」似錦努力忍著脾氣,可話一出口就伴隨著吞咽不了的怒火。
要她怎能和顏悅色與他交談?就在兩刻鐘前,她听見了所有的對話,發現了事實的真相!侯爺久病不愈,她便已感到古怪,那回瞧見他和人在腰門間,而後發覺宋絡根本不在府中,代表當時與他交談的人是宋潔。
如此一切,全都兜得攏了!那次掉落在地上的白粉果真是鉛白,也就是宋潔說的粉錫!
打一開始他們兩人的巧遇就處處透著疑點,她沒擱在心上,暗罵自己錯把貴人當小人,可如今看來,她沒看錯人!
他是個小人!接近她只是想要利用她卸除小姐防心,讓小姐傻傻地成了謀害侯爺的凶手!
他要利用她的信任嫁禍小姐,要她怎能忍受?
「似錦,那事……」
「三爺,因為老夫人處處刁難你,你為了報復就連侯爺都能痛下殺手?你們是兄弟,親兄弟!」她痛心不已地道。
「……你怎會以為我是為了報復?」李若凡沉著聲問。
「難道不是嗎?老夫人害你被除籍,你當然想取回原本屬于你的東西,只要侯爺一死,只要你想法子恢復宋姓,爵位會落在大房的庶子身上,說穿了,宋潔也不過是你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這一切太過簡單,簡單到連她都看得透。
李若凡冷冷地注視著她。「你把我李若凡看成什麼人了?我今兒個就算要報復也是針對柳氏,和宋綦什麼關系?!」
「我怎麼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我要是打一開始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寧可選白綾也不會委身于你!」不管她被旁人如何排濟,她始終相信人性本善,圍繞在她身邊的不會全是惡人,只是她還沒遇到好人而已。
可事實證明……人心本惡!
「你就非得這般傷我?」他真有卑劣到讓她寧死也不願與他成親?!
他對宋家有怨,但宋綦找他,他還是回來了,因為他不願看著宋綦被斗死在大宅里!他早就知道邊防一戰十分凶險,只因身為戶部員外郎的宋潔伙同其他派系讓後援空虛,換得邊防主帥陣亡,他傾盡所有辦法,送了微薄的軍糧前往,在知道大軍戰勝歸朝時,他就出城等候,就只為了確定宋綦安否……
「是誰傷了誰?」要相信一個人並不容易,要摧毀一個人的信任卻是不費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