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意濃 第9頁

「你采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藥打算干什麼用?是不是要開爐煉丹?」她轉移話題。

說到藥材,清茂可以滔滔不絕說出一堆在她听來是廢話的話,開始還有些興趣,後來都听膩了。一直勾起她興趣的是他的行囊里裝的那些古怪玩意兒,有經文、佛塔、念珠、轉經筒、藏香,還有一根像動漫游戲里魔法師用的法杖。每次他讓她在原地等然後去采藥時,她就扒開行囊研究這些玩意兒,研究了幾天之後,她懷疑他是個神棍,不然干嗎到哪里都帶著這些明顯是宗教法器的東西。

當清茂采藥回來時,看到裔重幽拿著他的鎏金杖在地上亂畫,嚇得他趕緊搶過來。

「不要亂動我的東西。」

「你又沒說不準動,你不是醫生嗎?帶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干嗎?」裔重幽問他。

「呃……」清茂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我是虔誠的佛教徒,所以……」

「哈哈哈,你還信宗教,好好笑。」裔重幽笑彎了腰。

「法律規定不準醫生信教嗎?你懂不懂,這是精神信仰。」清茂有些生氣。

裔重幽後知後覺,還在嘲笑︰「難道你做手術的時候也帶著這些東西?你不會讓患者躺在手術台上先听你念一段經文吧。」

「有何不可?」事實上,他確實是這麼做的。

「噗——」裔重幽捧月復爆笑。

清茂被她笑得神色不自然,張口想反駁幾句,卻說不出來。算了,就讓她笑吧,如果她知道他醫治的是什麼「病癥」,大概就笑不出來了。

「以後別動我的東西。」他收拾好行囊,遞給她。

「好,我對你的東西一點兒興趣都沒有。」裔重幽舉手發誓。她偷瞄了清茂幾眼,在心里嘀咕︰真是個怪人,希望不是宗教狂熱分子才好。

「走吧。」他敲了一下她的頭,往下一個目的地出發。

夜晚,月色穿過窗格子爬進清茂的房間,停留在他的身上。

清茂坐在窗前,桌子上擺放著一堆法器,他正用黃色的絲綢布擦拭鎏金杖。瓖嵌著紅藍寶石的鎏金杖在月色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上面雕刻的蓮花紋飾隱隱浮現,在他的身體周圍綻放出一朵一朵金色蓮台。一朵隱去一朵又現,連綿不絕,當九九八十一朵蓮台隱去,影像消失了。

然後,他將卷成圓筒狀的經文展開,用手撫模著每一個凹凸的文字,他的指尖上方立刻出現同樣的金色字體,就像立體投影,非常清晰。當他的手移到下一個文字,指尖上方的影像就化為熒光點點,完全隱去之後,又浮現出正在撫模的字體……

所有的法器接受月光的洗禮之後,都現出一層瑩瑩光澤,隱藏著一股聖潔的氣息。清茂將它們一一收入行囊,盤腿坐到床上,雙腳掌心朝天,雙手結印置于胸前,閉目開始綿長地呼吸。

夜晚,就這麼過去了。到天空微微泛白,他睜開眼楮,躺在床上,以睡姿入眠。

「今天不出去好不好?老阿媽他們都不在。」一大早裔重幽跑來說。

「好,我也想休息一下。」將被子疊好,清茂抓了毛巾下樓洗臉。

「今天中午我做飯。」裔重幽跟在他身後,得意地宣布。

「你會生火嗎?」

「阿布會幫我。」阿布是主人家的大孩子。

「你會洗菜嗎?」

「丹朱會幫我。」丹朱是主人家的小孩子。

「他們都幫你做了,你做什麼?」清茂懷疑她根本沒下過廚房。

「我會炒菜。」裔重幽舉手。

「那我等你煮的午飯。」話雖這樣說,清茂還是持懷疑態度,吃早飯時多拿了兩個土豆,萬一到時午飯沒得吃,還有東西可以充饑。

裔重幽不知道他的心思,開開心心準備菜單去了。今天老阿媽到寺院朝拜,男主人和女主人到鎮上采購,他們一早就拜托裔重幽幫忙照看兩個孩子。不過,阿布和丹朱雖然還沒有到上學的年紀,但他們已經很懂事知道幫家里做事,所以,與其說是裔重幽照看他們,不如說是他們幫了裔重幽很大的忙。

「丹朱,這是什麼?」

「香蓯菌。」

「阿布,醬油放在哪里?」

「櫃子第二格。」

廚房里,一大二小三個人忙活開了。阿布燒火添柴,丹朱淘米洗菜,裔重幽掌勺烹飪。看她炒菜的架勢還蠻像回事,清茂的擔心似乎多余。

廚房外,清茂坐在屋檐下分揀草藥,把晾干的收進袋子里,新鮮的攤在簸箕上。這些日子他采的藥幾乎可以裝滿一麻袋,如果拿去賣錢的話肯定價值不菲。

很快,上午的時光就過去了,裔重幽的三葷兩素外加一個湯已經出鍋,聞上去還蠻香的。

「看起來不錯。」清茂給出評語。

「什麼看起來不錯,吃起來更香呢。」裔重幽不滿了。

「我餓了。」小小的丹朱眼巴巴地看著桌上的菜,直咽口水。

「我們吃飯吧。」

大家正要動筷,突然,門外傳來尖利的嘯聲!清茂神色一變,丟下筷子就沖出去了。

第五章驚澗(1)

清茂扶了一個人進來,阿布和丹朱嚇得躲到裔重幽背後。

「啊——」裔重幽尖叫一聲,拖著兩個孩子火速退到屋角,三個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那是個血人,看不清五官和衣服的顏色,全身被血染得鮮紅,血色的腳印從屋外延伸到屋里,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清茂的半邊身子也沾上了血色,他一手扶那人,一手伸向裔重幽……

「別過來!」裔重幽把孩子抱在懷里,不讓他們看這麼恐怖的場面。雖然她也很恐懼,還是忍住昏倒的沖動吼出聲音。

「不要怕,他是我朋友,遇到野獸襲擊,我想麻煩你去幫我燒點熱水。」清茂盡力壓下焦躁的情緒,他知道目前這種狀況常人看到都會害怕,只有盡量保持和緩的語調。

「我扶他回房間,對不起嚇到你們了。」

裔重幽看見那血色的足印退了回去,然後听到上樓梯的聲音,每一步都那麼沉重。

「哇——」阿布和丹朱這才放聲大哭,她竭力安撫他們,先將兩個孩子送回房間哄睡了,再到火塘去打熱水送上樓。

清茂站在房門外,神色陰霾,眼望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麼。裔重幽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囁嚅著說︰「熱水來了。」

「謝謝。」他接過木盆,低聲說,「我需要人幫忙,你能不能……」

裔重幽眼楮不眨地愣住,仿佛沒听見他的話。

清茂嘆口氣,端著木盆頂開房門,一只腳跨進門檻時听到背後傳來一聲弱弱的回答︰「好。」

「謝謝!」他轉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裔重幽跟著他進了房間,她閉著眼楮不敢看床上的那個血人,光是聞到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息就可以想象場面是多麼的恐怖。不知道是什麼野獸傷了這人,流了這麼多血,能不能救活?正當她胡思亂想時,听到清茂在她耳邊說話——

「你向右轉身,張開眼楮,放心,這個方向看不到。對,就這樣,把我的行囊打開,看到香爐了嗎?幫我點燃一爐香。」

裔重幽听他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雙手僵硬得差點將香爐摔到地上,好不容易點燃一爐香,已經滿頭大汗,背心全濕透了。

「現在你坐下,閉上眼楮深呼吸,有事我會叫你。」清茂低沉地說。

裔重幽依言背對他坐下,不一會兒,濃郁的檀香沖淡了血腥氣。她听見他用奇怪的語言在說話,好像又不是說話,語調清越悠長,仿佛在吟唱。她听不懂那種聲音的含義,只覺得有一絲若有似無的清涼拂在面上,驚恐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眼皮越來越重,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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