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鑰幸福 第14頁

他覷她一眼。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她好不好、好不好的一直問,夜風吹亂她的發絲,在昏暗路燈映照下,成為一道閃動的弧線,他被她逗得啼笑皆非,回答好也不是,回答不好好像自己愛計較。

「還是要我裝得很強悍?」她伸手比了個頭好壯壯的姿勢。「以後我保護你?好不好?」

又是好不好?他終究被逗笑了,周安安見他笑了,湊過臉去啄了下他的嘴唇。

她性格里的孩子氣,在他面前毫不懂得遮掩,常常她想吻就偷吻他,想抱就像無尾熊抱著他不放,但跟以前不一樣的是,她懂得給他工作的空間,鮮少在他上班時間來電或傳簡訊,這點讓江衍棠有一點點不適應,以前她可以每天都傳上七、八封簡訊,沒回傳還會鬧點脾氣。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對她的成長還是有一點不適應的,甚至很傻氣的覺得自己或許在她心中沒有那麼重要了。

風水輪流轉,這一次,換他戰戰兢兢了。

江衍棠看著不遠處某戶的矮牆上冒出的枝啞,微風搖曳下,在柏油路面映出暗影。他目光一閃,有感而發道︰「其實我的老家也被賣了。」

她訝異的睜大眼楮。

「我爸啊!偷偷把房全賣掉,錢不知道拿去哪了,我從日本回來才知道,根本來不及阻止,不過我跟你不一樣,我對那個家沒有眷戀,所以被賣掉我沒有感覺。」

「那你爸呢?」

周安安忽然想到他那個荒唐的老爸,長期住在女友家,任他們兄弟自生自滅,還把房子賣掉了,那……現在呢?

她其實潛意識就是很討厭他的爸爸,知道江衍棠因為他而從小受苦,說不心疼是騙人的,所以此刻他主動提及他父親,她才順勢詢問一下,想知道對他現在是不是還有影響?

「我爸?很久沒見到他了,不過你一定很難相信,我不是去日本三年嗎?那三年,我爸除了把房子賣掉外,還跟我那時還在念研究所的弟弟要錢,我弟都沒跟我講,默默的將打工的部分薪水匯給我爸。」

「你爸怎麼這麼糟糕……」

「錢還不夠,」他頓了一下,嘆了口氣。「一直到現在,我爸還是經常跟我們兩兄弟要錢。」

「你們都給了?」江衍棠點頭。

她忍不住揚高聲音。「那怎麼可以?你們這樣會把他胃口養大的!而且他在做什麼,怎麼會這麼缺錢?你們應該要弄清楚你爸現在在干麼,不能只是給他錢,這樣難保哪天他欠下大筆債務,你們會被拖垮的!」

「這些我都知道,安安,謝謝你為我擔心。」

他兩、三句就把話用謝謝關心來帶過,這讓周安安有些不滿意,但又不滿意什麼呢?難道希望他也一起抱怨一些他父親的行為嗎?

她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

從以前他就只會淡淡帶過家里的狀況,鮮少崩潰大罵不顧家的父親,所以當這刻他只是淡淡的將話帶過,反而讓安安更擔心了,她不禁猜想狀況是不是比他們口中說的來得糟?也許江父早已在外面債台高築,他們兄弟倆拼命工作還債?

此時,江衍棠的手機響了。

正巧是江父打來的,他沒故意走遠談話,而是坐在原地邊仰看著天空,邊對電話那頭的父親說︰「這個月已經不行了,你也別去找衍叡要……對,爸……我們兄弟倆沒辦法無止境的這樣……嗯,對……你就不怕連我們都被你挖得沒錢了嗎?是沒錯,但你也該收斂……」

周安安听得緊皺眉頭,她伸手覆住他沒拿電話空在膝上的手。

沒多久,江衍棠掛上電話。

他仍然沒低頭,仍舊望著天空。深深的一聲嘆息,從他喉頭逸出。

「安安,你說的我都懂,但你也該知道,有時候就是……身不由己啊!」

第6章(1)

江衍棠消除壓力的方法,除了養昆蟲與看漫畫外,就是寫部落格。

部落格剛開始紅火時,他人還在日本,那時創了一個抒發工作壓力的部落格,回響的人不多,但他寫得很過癮,部落格就像一個垃圾桶,他能一股腦兒的將所有煩心的事寫上去,不需經人同意,自己又痛快。

包棒的是,當一段時間過後,回頭看自己當初寫的文章,就會發現事情早已解決,搞不懂那時這麼煩心的自己。

這也是一種心靈的學習,發現其實沒有什麼事情值得苦惱的,或者該說,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苦惱到恆久,勝過時間的洗刷。

比如說,在某個當下,覺得主管下的決定很令人發指,于是又氣又惱的去執行工作,然而兩個月過後,可能已經習慣那個決定,當那個當初覺得不合理的決定融入生活里後,好像又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于是江衍棠決定樂觀些。

江父時常打電話來要錢,江衍棠給自己訂了個安家費的上限,再高就不給,他在心里限定這筆錢本來就決定要花去的,所以當江父來要錢時,他不心疼,反而給得很爽快。

他的部落格甚至變成記錄這筆安家費地方。

他會這麼寫——

三月七日,跟兩萬說掰掰,希望它能成為有意義的款項,但很有可能︰LO會淪落在小雜貨店交換各式各樣的酒品。

很多網友留言問他是什麼意思?他從不回留言,這是他的日記,沒必要跟其他陌生人解答他的生活。

這天晚上,他又寫完一篇新的文章,隨便瀏覽網頁,突然,一則新聞消息吸引他的注意——

奢侈稅即將上路,房仲業一片哀號。

什麼豪宅跟奢侈稅都跟他沒關系,但這則新聞讓他靈機一動,有一個念頭在腦海里突圍而出,他心情激動,熱血沸騰。

噢,這有一點點瘋狂,但很值得,應該很值得……

棒了五天的星期日清晨,江衍棠現身在周安安賣掉的老家門口。

房子現在沒人住,他打听過了,房子已經空了一年多,可能因為房子老舊與地點不算好,所以一直沒租出去,後來屋主也不再積極出租。

透過附近仲介初步了解,屋主是一對退休的教師夫妻,通常都住在位于桃園的大兒子家,有時會飛到香港找二兒子短居,就是鮮少會這邊,而且似乎因為不缺錢,也沒決定要賣出。

他請仲介替他聯絡屋主,透露想買這間房子的意願。

沒錯,他要買下這間房子。

他知道,這是周安安的夢想,而他現在有能力,所以決定替她完成,但買下這房子是值得的嗎?江衍棠心里明白,這一區屬于老舊住宅區,並沒有發展空間,買下這房子不要想著多年後可能會漲價,不跌就已經很幸運了。

但他也看見,這是個充滿回憶的老社區,如果可以跟周安安一起回到這里生活,就像他說的回到原點一樣,意義重大。

屋主的回應懶洋洋的,說房子可能還另有處置,目前沒打算要賣,江衍棠強烈表達要買的意願——

「基本上價格就算比市價高一點也沒關系,因為這間房子對我來說別有意義,希望可以跟您見上一面,我們好好談一談。」

屋主拒絕了。

他天天請仲介替他打電話過去,幸好屋主從沒拒接他的電話,第二次、第三次屋主一樣拒絕,直到第五次,屋主講話放軟,說會請兒子帶他過來,見見這個執意要買這間老房屋的怪人。

江衍棠一個人坐在那晚跟周安安並肩而坐的長椅上,老榕樹的樹葉被風吹得沙沙響,樹影在他身上跳舞,他靜靜看著周家的紅鐵門,等待約定的時間到來。

十點鐘,一輛紅色轎車在他身邊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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