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廖可馨點點頭,又忽然皺著眉頭說︰「洗車?你爸什麼時候買車了?叫他省一點就是不听,你還這麼小,以後要花錢的地方還很多……等等他來了你跟他說幾句,他不喜歡我說他。」
楊雪淨走到床沿坐下,拍了拍母親的手背,「公司賺錢了嘛,爸爸說買車才能載我們出去玩啊。」
聞言,廖可馨笑了,「你爸這個人啊就是這樣,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但說到做到,你知道你爸要跟我結婚的時候說什麼嗎?」
她知道,但她搖了搖頭。
「你爸說啊,他現在沒有錢但很有心,以後會讓我跟孩子開名車、住豪宅,還說要給我們請司機、請佣人呢!」廖可馨越說越開心。「現在有車了,以後就有大房子住了,小雪喜歡大房子嗎?」
「喜歡。」她紅了眼眶。
廖可馨抬手模了模女兒的臉頰,「傻孩子,這是好事啊,你哭什麼?」
「我太高興了嘛。」吸了吸鼻子,她用力抹掉淚水。
「傻孩子……」廖可馨又拍了拍女兒的頭,頓了一下,她又問︰「奇怪?你爸去哪了?怎麼這麼晚了還不回來?」
聞言,楊雪淨的心都痛了,她深吸了幾口氣才說︰「媽你忘了?爸爸出差了啊,公司很忙的,他不是還說要給你買禮物嗎?」
「對哦,看我這記性……」廖可馨拍了自己的額頭一下。「你爸去香港出差了,還說要給我買條水晶項鏈的……小雪啊,跟你爸講講,讓他省著點花,你還小,以後要花錢的地方還很多……」
楊雪淨听話的點點頭,「可是公司賺錢了嘛。」
「你爸這個人啊就是這樣,你知道你爸跟我求婚的時候說了什麼嗎?」
她搖了搖頭,心里覺得好酸好酸。
「你爸說啊,他現在沒有錢但很有心,以後會讓我跟孩子開名車、住豪宅,還說要給我們請司機、請佣人……」
邊听,楊雪淨邊站起身幫母親把被子拉緊,「媽,很晚了,睡一下好不好?我們明天要去機場接爸爸,爸爸不喜歡你熬夜的。」
「好好好……你爸就是這樣,雖然什麼都愛管、都要有規矩,但那是因為關心我們……」說著說著,沒一會,廖可馨睡著了。
楊雪淨看母親睡著了,又拉了一下被子,才坐回病床旁的椅子。
母親的臉好蒼白、頭發也白了,身子都瘦了,她突然覺得……媽媽老了……
看著看著,她的淚水就止不住的一直流。
前幾天,母親被醫生急救回來,之後就一直這樣了。
醫生說這個跟心髒病沒有關系,是心理問題造成的,當病人不再願意面對現實時,有時候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只願意活在她想要的世界——可能是她假設的狀況、可能是她記憶中幸福的樣子……母親的狀況時好時壞,然而醫生能開的藥很有限,說主要還是得靠家人互相扶持,幫助病人找回真實的世界。
她其實比誰都知道母親為什麼病了,偏偏那個可以幫忙的男人跑路了……听蘇阿姨說,她們問了好多人,但人去哪了沒有問出來,倒是問出一條一條婚外情,听說走的時候還帶著一個年輕女人。
案母親不是出生富貴,而是夫妻倆胼手胝足打拼過來才有現在的成績,只是房子越換越大之後,母親也越來越不敢在父親面前發表意見……然而現在出了這種狀況,母親肯定更不能諒解吧。
閉起眼楮,楊雪淨又開始覺得心痛了。她想起了在溫宇倫家吵架的時候……為什麼一段愛情總要走到退無可退?
「小雪,女人很傻,總是在學會愛情之前先愛上了,先愛……就輸了。」
聞言,楊雪淨睜開眼楮看著病床上的母親。
廖可馨半坐起身,眼神很清明,話語很輕,「小雪啊,記得媽媽打電話給你的時候說了什麼嗎?」
她點點頭,她知道母親想說什麼。「你說,男人不愛我們的時候,會比陌生人還殘忍……我懂。」站起身,她沖到病床前抱著母親。
「傻孩子,不要哭。」廖可馨抱著女兒,拍了拍她的背,淚水也流了下來。
「這不是我們的錯不是嗎,誰叫男人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說話,又總是不說實話……不愛了可以說啊,為什麼不讓我們有尊嚴的退出這場愛情……」
「媽……」她又將母親抱緊了一些。「以後就我們了,我會對你很好很好,我們不需要那個男人,我會照顧你,你要陪著我,好嗎?」
「好好好……」廖可馨點點頭,眼楮卻飄向窗簾,看著窗簾被風吹揚起時,窗外的亮光,她嘆了口氣,「小雪啊,都天亮了,你爸去哪里了?」
聞言,楊雪淨撐不住自己的身子,離開了母親的懷抱,她滑坐在病床邊,抬頭看著眼神飄遠的母親,她哽咽著說︰「爸、爸去上班了……他說……回來……回來給你帶一束花,一大束你最愛的香水百合……」
「那你哭什麼?」
「因為我高興嘛!」
廖可馨笑了,笑容比花還燦爛,「小雪啊,媽媽有沒有跟你說過,你爸跟我求婚的時候說了什麼?」
她顫抖著身子搖了搖頭,卻發現她想努力讓自己站起來都做不到……
「你爸說……」
站不起來就算了,她放棄了,雙手抱著膝蓋將臉埋在膝間,她痛哭出聲。
第一次她覺得一個人可以這麼這麼渺小,從小呵護她長大的父親可以不要她、說只愛她一個的男人也可以不要她,最疼最疼她的媽媽,想愛卻不能再愛她,而她卻什麼都無法阻止。
「小雪,你爸會帶百合花來嗎?」
「……會……」
那個連續下雨的午後,是楊雪淨有記憶以來,心最痛最痛的一天……
嗚——
早上九點,鬧鈴響起。
楊雪淨從睡夢中醒來,抬手將鬧鈴關掉,但她沒有起床。
突然感覺到眼角癢癢的,手指一抹,才發現自己流了淚。
其實生了小梨之後,她已經好長一陣子沒有夢到過世的母親。
她記得那個連續雨天過後,母親莫名生了一場病,然後……莫名的、在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下,離開她了。
她一直不能理解,不過就一場病而已,怎麼把她母親給帶走了?但蘇阿姨說,人失去依靠的時候,心里知道,身體也會知道,如果心里累了,身體也會跟著撐不住……
她轉頭透過房間的窗子往外看,天空陰陰暗暗的。
看來又是一個下雨的天。
深吸了一口氣,她忍不住輕輕的問︰「媽,你也不贊成我繼續喜歡他對嗎?可是我、可是我……我管不住自己啊。」
只有冷冷的空氣跟沉默的氛圍,沒有人回答她。
「媽,你還想念爸的百合花嗎?」她眨了眨眼楮,淚水就滴下。「這麼恨他,還是這麼愛他,為什麼女人要這樣傻?為什麼……」
一樣的靜默——
又深吸了幾口氣,平靜了自己的心緒,她走下床,發現腦袋還是有些昏沉,但她倔強的走向浴室梳洗。
換上的睡衣,楊雪淨才發現時間已經是上午的十點多了,她嚇得連忙抓起皮包,沖出房間。
「小梨,我們趕快……」話才說了一半,卻發現客廳里的人不是她女兒。
現在正盤腿坐在客廳小桌幾前,對著手提電腦專心畫著設計圖的人是溫宇倫。
「你起床了?」听到她的聲音,他停下了手邊的繪圖動作,抬頭望著傻愣愣的她。
「你怎麼在這里?」害她嚇了一跳。
他該不會是從昨晚就一直待在這里吧?
「你昨晚睡得那麼沉,我怕小梨一個人沒人照顧,所以就待下來幫你照顧她一晚。」他回答得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