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文初霜駭然。
「沒錯!我最恨的不是尹俊,而是月魔殿殿主,我的親爹!」她冷冷道︰「根本沒有什麼寶藏,月魔殿根本沒有寶藏,那都是世人自己捕風捉影的。他明知真相卻想借此引起正道武林糾紛,又以我為餌,想不到最後引火焚身。」
那時候,他依舊沒有告訴任何人真相,而是任憑她被抓走!
突地,蘇清妙笑了,「你知道嗎?三年前,我明明有機會殺了尹俊的,那時候的他行將就木,只剩一口氣,他也分明認出了我。」
「你殺了他?」
她搖頭,「我最後,只是告訴了他真相。」
當最後一刻,指尖拂過老人的脈門時,她竟然發現自己不如想像中果決。或者說,她並不是那麼在意他的死活,殺不殺他,對她來說根本無所謂。
他畢竟是大哥的父親,且雖然不是出自真心,卻也對她有過養育之恩。而今,他不過是個苟延殘喘之人。
若非他執著挖寶導致中了那座迷宮中的毒氣,也不至於壯年溘逝。到頭來,他用盡機關,依舊什麼也沒有得到。
於是,她安靜地診脈,安靜地了解病情,安靜地為他延續壽命。
一年後,尹俊去世,走的時候,神態安詳。
那之後,她才明白,自己的惡夢並不在曉劍山莊,而是月魔殿。
「竟能做到如此……」文初霜垂眸。
「我沒你想的那麼偉大,那不是什麼以德報怨、我只是不在意而已,若要說仇人,真正害我的又不是他。」蘇清妙眼中浮現出罕有的波瀾,「你知道嗎?若那天躺在我眼前的是我親爹,我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會收手,」
第7章(2)
文初霜發現自己居然無法反駁。雖然如今挾持她的人是自己,但也知道,月魔殿的確欠了她。然而……
她凝眉,「有一點,你錯了。」
「什麼?」蘇清妙望向她。
「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年來,月魔殿之所以對你如此執著,除了我爹的尋找之外,還有別的原因。」
「別的?
她眼中又閃過那抹妖艷神采,「那張藏寶圖,你當真以為完全是假的嗎?」
「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還不明白,」文初霜冷哼,「藏寶圖所標注的位置,的確沒有什麼寶藏,但卻有月魔毆最大的秘密。」
蘇清妙眸光一凜。「既然如此,當初老頭怎麼會願意將秘密刺在我身上,又將我推向火坑?」
「因為那個秘密之中又有個巨大的陷阱,他想借那個陷阱重挫正道武林實力,誰知反而引火焚身,性命不保。」
「他死了?」
「早就死了。」月曉殿退出中原第二年,老殿王便抑郁在心,最後重病不治。
蘇清妙一時無言。
對那個人的印象已經模糊得近乎陌生了,連帶對他的死也沒什麼感覺,只是覺得很淒涼。老頭子和尹俊一樣,縱橫一生,也還是這樣空空地走,甚至沒一個人真心為他難過。
他想害死對頭,卻反倒走在死對頭之前,一定很不甘心吧。這兩人,若是黃泉略上踫見,不知是否還要繼續斗下去。
「那你爹呢?」看著眼前的文初霜,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當年那個還算待她友善的堂哥。
「他早已月兌離月魔殿,如今……月魔殿由我做主。」
蘇清妙心中訝異。
老頭子兒女眾多,大都對殿主之位野心勃勃,如今卻由堂哥之女執掌人權,看來不是她那些兄弟姐妹太不爭氣,就是她這個佷女太有手段,看著那張絕美卻冷漠的容顏,她突然有些感慨——
又是個個性偏激的孩子,只是不知道這一次,還有沒有一個尹蔚藍來引導她……
「那如今你捉我回去,是要破解那個天大的秘密了?」至於秘密的內容,她一點也不感興趣。
「不,」若是如此,她犯不著跟尹蔚藍搶人,「我想你幫我救一個人。」
「誰?」如果可以,她是真的不想再和月魔殿扯上半點關系了。
文初霜看看她,眼中閃過一抹復雜的神色。若是前些日,她斷然不會告訴她這些。可是,既然……既然她連尹俊都可以放過,應該也會幫她吧。
「是我爹。」
蘇清妙瞬間了然。
丙然。
堂哥的身體撐了這些年,也是極限了吧。
她輕嘆,「其實,你若一開始就直說,我也會跟你走的。」
「你肯,他卻未必放人。」
突然,蘇清妙卻笑了,「你不說又怎知他不肯?」
文初霜皺眉,「你……」
馬車依舊穩當地向前行駛,他們早已出了曉劍山莊的範圍,就算尹蔚藍現在追來,也是來不及了。
為何她會突然感到不安呢?
看向蘇清妙,她突然面色一變。
透著輕笑的聲音自上方傳來,「還是娘子了解為夫!我說佷女,你不吐露真言,又怎能怪姑丈我防你。」
突然,前方馬兒昂首長鳴。
一柄長劍穿過馬車頂篷穩穩地自文初霜與蘇清妙之間劃開,下一刻,蘇清妙已經被一道矯捷的身影掠出馬車五步遠。
文初霜眸光微冷,諷剌地道︰「車夫?」
那車夫頗為瀟灑地將斗笠一扔,露出英挺的五官,笑容卻帶些痞氣,「偶爾,我也可以只是個車夫而已,當然,只要我娘子不介意當個車夫婆的話。」
蘇清妙瞪他一眼,
事實上,他根本巴不得做個車夫,只要不用打理這麼大個山莊。
「我早該想到你們不會這麼容易中計的。」怪不得她一路偷運蘇清妙下山,根本沒有遇到任何障礙,原來車夫早已被他偷偷掉包。
「不,」尹蔚藍對她的臨危不亂頗為贊賞,「我確實防你防得緊,不過你這個『姑姑』卻是疼你疼得緊,堅持要為你解毒不說,還不放心地跑去看你。而身為佷女的你,這樣不打招呼就劫人,似乎不太妥當吧。」
「哼!」文初霜撇嘴,「我的目的原本就是蘇清妙,文湘芸如何與我無關,也就別談什麼姑佷之情了吧。」
連姚鳳嬌的存在也在意料之外,若她知道老殿主在尹俊身邊埋下暗棋,她也不必以身犯險故意服下寒毒,倒在曉劍山莊的山腳下。
「噢?」尹蔚藍頗為玩味,「那你又怎知我會利用你來引姚鳳嬌出手?」
他看起來就這麼陰險嗎?
「不,」文初霜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混進曉劍山莊而已、其他的完全都是順水推舟。」
「娘子,你這個佷女倒真是好大的膽識,讓我不得不贊賞了。」尹蔚藍看了蘇清妙一眼,後者竟然笑了笑,頗有些驕傲的意味。
「我以蘇清妙之名行走江湖數年,卻與我家相公鮮少共同露面,你如何知道我們的關系?」
文初霜面色微古怪,想了想,終究自懷中掏出一封信。
「我偶然劫的。」
一見那信封,尹蔚藍與蘇清妙同時臉色一變,只不過前者是心虛,後者是羞惱。
「大哥!」
「……在。」
蘇清妙難得的雙目噴火,面如紅霞,「我都告訴過你,別再寫那種信了!」
「我也是寫來逗你玩的……」尹蔚藍乾笑,「而且,在你說過之後,我真的沒有再寫了呢,這應該是之前的最後一封吧。清妙,你一共收到幾封?」
「兩封。」
「我總共寫了三封,分批寄給你的。」他神色不乏驕傲。
說起來也不過是夫妻生活中的小插曲。
那是在他們三年前分別的前一天,清妙不知受什麼刺激,突然向他抱怨,最早求愛的是她,求親的還是她,她從來沒有感受被追求的感覺……
接著,他便回曉劍山莊繼承家業,某天閑來無事,便應妻子之心願寫了封又長又火辣的情書寄給她。接連兩天,看得收信的人面紅如火燒,連忙回信求他收筆,從那之後,再不貪戀那可怕的「被追求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