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對方人品低劣、惡行滿盈,她拼死也不會嫁,可曹平羨不是這樣的人,除了二娶外,他的條件無可挑剔。
她氣不過的是父親趨炎附勢、攀比富貴,但靜下心一想,謀求貴又有何錯?父親不是聖人,他也有想發達的心思,更何況曹平羨品行端正,從沒傳出過惡行,父親沒理由推掉婚事。
最後她也只能接受事實,難道還能為了這事拒上花轎、離家出走?那是戲曲才會發生的,真實人生哪會如此行事。
九歲時母親去世,父親與她一起抱頭痛哭,為此還病了一場,瘦了一大圈,街坊鄰居都說父親真乃重情之人。可一年半後,父親還是續了弦,她躲在女乃女乃懷中,心里不平、難受,不想父親再娶。
可最終還是只能接受,否則又能怎樣?
母親自小就教導她,對于沒辦法改變的事,只能努力讓自己過得好,過得不委屈,跟老天要公平是沒有用的。如果老天公平,世上怎麼還有餓死、病死在路邊的人,怎還會有缺手斷腳之士,難道他們心里沒恨過老天嗎?
人要是落得只會抱怨,那就再沒辦法看到其他漂亮的事物了,也沒辦法再快樂起來。
她一直牢牢記在心里。
第5章(1)
齊書容正與黃裕春說話間,青柚走了進來,神色隱隱有些不快。
「少女乃女乃……」
「怎麼?」
青柚遲疑了下才道︰「方才周姨娘說要過來請安,我說有客人,讓她一會兒再來,誰想……她竟昏倒了。」
昏倒?齊書容挑眉,正想起身去看,黃裕春已先道︰「怎麼會昏倒了?」
「去看看吧。」齊書容說道,黃裕春既然與邢氏往來頻繁,應當也對周姨娘知之甚詳。
黃裕春遲疑著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隔壁小房,周姨娘面色蒼白地躺在臥榻上,身子削瘦,找不到幾兩肉,臉上更透著病氣,連她的奴婢也怯生生的,只在旁邊不安地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齊書容蹙下眉頭,怎麼回事?曹家不可能苛扣一個姨娘的飯食,或是不給看病吧。
黃裕春倒抽口氣。「瓊玉……」意識到自己失口,她趕忙改了稱呼。「周姨娘怎麼變成這樣?」
你問我一個剛進門、什麼也模不清的新婦,我怎麼回答你?齊書容轉頭吩咐丫叢。「去請大夫。」
「是……」
「等等,先去看大爺得不得空,讓他過來一趟。」今兒個來的都是堂兄弟,他要找借口離開應該很容易。
賴嬤嬤壓了壓周姨娘的人中,就听見她如哽咽似的申吟一聲,緩緩蘇醒,待她瞧清四周的人,忙要起身,可腦袋一陣暈眩……
「不用忙著起身,躺著吧。」
周姨娘雖沒見過新進門的女乃女乃,可瞧齊書容的穿著、說話的語氣與態度,立刻明白眼前的人是誰。
「給女乃女乃添麻煩了。」她低著頭,神色極其不安。
「不過是小事。」齊書容說道。
「你怎麼成了這樣子?」黃裕春忍不住上前。
周姨娘抬起頭,一見來人,眼淚便掉了。「姑娘……」
賴嬤嬤冷冷地翻了個白眼。
齊書容說道︰「你們說說話吧。」說完便走了出去。
賴嬤嬤立即上前道︰「我瞧著她就是來觸雷頭的,身子虛成這樣,請什麼安?存心給人添麻煩。」
齊書容好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你瞧她的身子……」
「不知道是瘦得沒了中氣,還是帶著病。」賴嬤嬤皺眉。「曹府不像是刻薄的人家。」要真刻薄也不可能放任周姨娘到處亂跑。
「我讓青柚留下來听听她們說什麼。」賴嬤嬤一副「你別擔心,萬事有我搞定」的表情。
齊書容笑著進了房,不多時,曹平羨果然來了。「她呢?」
「隔壁。」
曹平羨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看著她閑適地坐在榻上刺繡,神情沒有一絲不悅。
「是我疏忽了,昨晚應該跟你提一提的。」他在她身邊坐下。
她的眼中立刻閃過好奇,弄得他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仿佛在听街里巷弄的流言。
「兩年前產下死胎後,她就了無生趣,什麼事也提不起勁,宛如木頭,後來儷娘走後,她更是厭棄的尋死尋活,我本想給她一筆錢,放她出去與家人過日子,說不準會好些,她卻不願,你若不想見她,便免了她的規矩就是。」
丙然是他說話的風格,三言兩語,平鋪直敘,沒有一點多余的感情起伏,即使在提到死去的孩子與邢氏時都一樣,要知道他心里真正的想法還真不容易。
「我再問問她。」齊書容說道。「我不知你們習慣找哪位大夫……」
「我已經讓人去請了。」他起身道︰「我去與她說說,她若再這般要死不活,不如待在她自個兒院子里。」
他不是殘酷刻薄之人,可也見不慣別人要死不活地在他眼前晃,他自認從沒短少過周姨娘什麼,也試著讓她離開傷心地與家人過日子,畢竟她還年輕,還能再嫁,可她只一徑兒地哭,實在讓人生厭。
齊書容倒覺得周姨娘會來跟她請安,應該是想好好過下去吧,不過她不會笨得在曹平羨面前說什麼。
她才剛嫁進來,在還沒熟悉人事物前,最好少開口,讓別人作決定,免得吃力不討好,無故惹了一身腥。
曹平羨離去後,齊書容悠閑地喝口茶,拿起籃子里一塊五彩斑斕的石頭,對著窗邊的日陽轉,色彩的變換讓她揚起嘴角。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她趕忙將石頭放回竹籃內,以各式布料蓋好。
「小姐……」青桂急忙忙地走進來。
「怎麼?」
「黃姑娘哭著跑走了。」青桂慌慌張張地說。
齊書容的下巴差點掉下來,哭著跑走?這一出去不是要引人誤會嗎?還有離開之前,不是該跟她打聲招呼……
「幸好被賴嬤嬤攔下來了。」青桂喘氣道。
「一口氣把話說完行不行?」齊書容放下籃子,才到門口就見賴嬤嬤攙著哭紅眼的黃裕春過來。「拿些冷茶水給黃姑娘捂眼楮。」
「是。」青桂趕緊到茶水間去。
「怎麼哭了?」齊書容關心地上前。
「對不起。」黃裕春拿著帕子抹眼楮。「只是想到一些傷心事,我不想讓你誤會……」
「先進來吧。」齊書容開始慶幸其他姑娘們沒有跟來,否則還不亂成一團。
黃裕春搖頭。「不了,我也該走了,一會兒姑姑來找我……還有,我也不想跟曹大哥打照面。」
「可你這樣……」
「已經沒事了。」黃裕春止住眼淚,抱歉地望著她。「是我失禮了。」
既然執意要走,齊書容也不能把人按著不讓走,只得頷首道︰「那我就不留你了。」
黃裕春松口氣,見曹平羨由隔壁房出來,她匆匆行過禮,低著頭快步離去,賴嬤嬤卻是一臉不贊同,怎麼會有如此不懂事的姑娘。
「茶水來了,啊……」青桂從耳房出來,看到站在廊上的曹平羨,嚇得差點沒把碗盆打破,他怎麼老是不吭一聲就冒出來。
曹平羨莫名其妙地望著她,怎麼每回見她都如此冒失?
他邁步進了寢房,齊書容則示意青桂出去把茶水倒了。
不知哪兒竄出來的青柚,小聲問嬤嬤。「咱們要不要進去?」
賴嬤嬤搖首。「姑爺是個有主見的。」萬一惹惱他可就不好。「你剛才听到了什麼?」
「沒听到什麼,黃姑娘跟姨娘不過提了以前的夫人幾句,兩人就哭得眼都腫了,黃姑娘只讓她好好保重身子,後來青棗給我遞信兒,說大爺回來了,我不敢留在屋子里偷听,就到茶水間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