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請上轎 第16頁

曹平羨一回府,就覺得氣氛不對勁,祖母笑盈盈的,母親沒什麼表情,姨母卻是一臉氣憤。

「怎麼了?」他瞄了眼姨母憤怒的臉。

「今天太沒意思了。」林又芳忙不迭地抱怨。「都成了別人閑嗑牙的話題,你媳婦臉都青了。」

「在羅府听到什麼?」他昨天就曉得她們今日要到羅府作客。「有人給你們難堪了?」

「那倒沒有。」林又芳說道。「只是看到她們那副指指點點的嘴臉,就受不了。」

「你自個兒去問你媳婦吧。」林氏說道。「一路上回來都繃著一張臉。」

「沒事,生氣也好,生氣也好。」老太太笑道,要是連這都不生氣,顯見心機太深沉,就不討喜了。

「你們婚前就認識的吧?」林又芳忍不住問道。

「怎麼?」

「認識是無所謂。」這年頭哪有人婚前都沒見過面的,又不是盲婚啞嫁。「沒私情吧?」

「好了。」林氏瞪了妹妹一眼。

林又芳訕訕地閉了嘴,她都還沒使出殺手銅,就讓她鳴金收兵,太沒意思了。

「去吧,去看看她怎麼了。」老太太出面緩頰。

曹平羨離開時,還听得姨母叫嚷。「讓我說說有什麼關系,總歸都會傳到他耳里……」

以往回到院子,妻子不是在刺繡就是看書寫字,偶有閑情逸致還會親自插瓶,修剪花卉,今天卻連人影都沒瞧見。

「少女乃女乃呢?」

「在迎雁湖。」青柚欲言又止。

「怎麼?」曹平羨示意她有話直說。

「女乃女乃心情不是很好。」她憂心忡忡地說。

曹平羨點點頭,走了出去。

遠遠地,就見妻子沿著湖邊走,偶爾彎,沒多久又起身直走,她在撿石頭。

屋內的石頭並不多,也不大,就是小小的,她幾乎每個地方都會擺上一、兩顆,想到就拿出來賞玩。

她無聊時還會把它們排成各式圖案,一會兒弄個小豬,一會兒排成小兔子,或者隨興弄成一堆,算是她的小嗜好,只要她沒打算在房里鋪一條石子路,他並不會多加攔阻。

青桂見他走來,趕緊給主子通風報信,待他一走近,青桂立刻退到幾步外。

「外頭風大,怎麼不進屋?」他以手背輕觸她冷涼的面頰。「小心受寒。」最近天氣多變,一會兒冷一會熱,容易受涼。

「屋里悶才出來走走的。」她蹙眉。

他握著她的手。「受委屈了?」

她偏頭看他一眼。「怎麼知道我受委屈了?」

「娘說你大概是听了什麼閑言閑語,回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

「那你知道我听到什麼閑言閑語嗎?」

他遲疑地搖了下頭,他在外頭也听了不少,但他不會笨得一一與她確認,不過徒增困擾。

「外面說是我把邢姐姐推下湖的,因為我跟你有私情。」她脹紅臉。

「這只是謠言。」

「我當然知道,但我還是很氣。」她不悅道。「我已經很久沒這麼生氣了。」

「你……」

「我怎麼可能與你有私情!」她一臉受到侮辱的表情。

原來她氣的是這個,他還以為是被當成殺人犯讓她憤怒,她計較的點還真是與眾不同。

「你覺得跟我有私情比較嚴重?」他揚眉。

她頷首。「事關名節,再說我那時根本不喜歡你。」

听見這話,他頗不是滋味,雖然曉得她婚前並不想嫁給自己,但听到她直言不喜歡,還是覺得刺耳。

「為什麼?」

她匪夷所思道︰「你是有婦之夫,我喜歡你干麼?現在你知道流言多惡毒了吧,說我一個姑娘家不知檢點,勾引有婦之夫,還害死了元配,我是個毒婦、蛇蠍美人。」

她的用詞莫名讓他發笑,但又不好在這時大剌剌地笑出來,免得惹惱她,他伸臂一攬將她擁入懷中後,才放心露齒而笑。

「你……」齊書容難為情地推他,現在可是在外頭,他怎地越來越大膽,讓人見了笑話。

「過陣子謠言便會散的。」流言輩語都是如此,如風一般刮過,復又散去。

齊書容豈會不明白,不過是憋著一口氣,無法朝婆婆、老太太抱怨,只能等他回來叨念幾句。

「萬一母親跟老太太當真了呢?」她問道。

「她們不會在乎這些的。」

「你怎麼知道?」她不以為然,就算她不在意自己的名聲被詆毀,可有些人卻有不一樣的想法,無風不起浪,蒼蠅不鑽無縫之蛋,萬一婆婆也抱持這種想法,即使她說破喉嚨,對方也不會信的。

「我娘跟老太太只在乎一件事。」他慎重道。

「什麼?」

「快點生下子嗣。」

她的臉倏地燒紅,嗔惱地瞪他一眼。

曹平羨笑著在她額上親了親。「我也老大不小了……」

「為什麼你至今未有一子一女?」她不經心地問,其實她很早就想問了,可兩人才新婚,而她一直在模索他的脾性,很多事都只能先擱在心里。

她當然听過傳聞,邢氏身子不好,周姨娘又流了孩子,但邢氏一嫁進來身子就不好嗎?周姨娘又是怎麼流掉孩子的?

他瞬間僵硬,低頭審視著她的眼。「你听到什麼?」

她垂下眼。「生氣了?」

她小心翼翼的模樣讓他嘆口氣。「沒有。」

齊書容偷瞄他一眼。「你不生氣我才說。」

他頷首。

「他們說這兒煞氣重,所以留不住孩子。」見他皺下眉頭,她訕訕地收口。「俗話說一命二運三風水,我是不大信的。」

「術士性喜蠱惑人心,全是無稽之談。」他直接下結論。

「邢姐姐嫁給你的時候身子就不好?」她探問。

「不是。」他搖頭。

「那為何……」

他拉起她的手腕,沿著湖邊走。「你很好奇?」

她頷首。

「怎麼突然在意起我跟她的事?」

「我想弄清楚一些事。」

「什麼事?」

她搖首。「我也說不上來。」

他深思地看她一眼後才道︰「你想知道我就說,她身子原就比別人弱一些,容易傷風受寒,但還算是康健的,是後來小產才傷了根本,身子時好時壞。」

「為何小產?」

「她胎象不穩,前三個月都躺在床上養胎,後來躺得悶了,便到園子走動,大夫也說下床走一會兒沒關系,誰曉得半個月後孩子還是沒能留住,她開始疑神疑鬼,覺得有人害她,我娘、老太太還有我都想要孩子,定不會對她下毒手,她就開始懷疑丫鬟、婆子,可丫鬟、婆子害她做什麼?大夫說她傷心過度,難免疑神疑鬼,反正我們還年輕,孩子還會有的,她像是听進去了,也沒再說什麼。

「身子養了半年,總算是恢復過來,這中間她一直想讓瓊玉開臉,給我做通房,我原就有個通房叫常憶,是老太太身邊的丫鬟,與我差不多年紀,因此便婉拒了,家里不過幾口人,弄一屋子通房做什麼,這事我以為就這樣過了,沒想半年後,常憶卻死了。」

齊書容驚訝地望著他。「怎麼死的?」

「儷娘說常憶摔壞了她母親送的玉扇,她一時氣不過讓人打了她幾板子,誰曉得常憶竟有了身孕……失血過多,大夫來的時候已經回天乏術了。」

曹平羨敘述過往時,總像夫子講課,平平淡淡,無甚起伏地就把事情給說完了,唯有談到常憶枉死時嘆了口氣。

齊書容正想說幾句安慰的話,他卻像沒事人似的又繼續說道︰「儷娘很自責,病了幾個月,她說對不起我,我讓她別想太多,常憶一直都有喝避子湯,沒人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齊書容點點頭,表示理解,嫡子未生下前,一般會讓通房或姨娘喝避子湯,但也不是絕對的,有些人家並不在乎庶子先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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