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怡仁干笑兩聲,其實「寵物偵探」這詞是她上網時無意中看到的,是日本的新興行業,專門尋找走失的寵物,除了最常見的貓狗,還有老鼠、兔子、鳥跟貂。
他們辦案不是靠第六感,而是理性地研究各種走失可能性和尋找的方式,比如狗兒走失後,他們會先去捕狗大隊跟流浪狗中心尋找,然後看看狗是不是發情走失,擬定搜索地圖。
狽跟人的思維方式不一樣,他們會以狗可能行進的路線還有特性去尋找,還會看天氣、風向,然後根據狗兒的行為預測行徑路線。
總而言之專業到不行,為此她還特地去尋找「寵物偵探」的辦案方法,牢記在心,以便別人問她時,她也能專業回答。
後來她在網路上看到更快速的方法,一個法國女人利用自己的狗找回同事失蹤的愛犬──她拿失蹤狗兒使用過的餐具跟衣服讓自家的狗嗅聞,然後拍拍它的頭,帶著它去搜尋,後來果真找到,同事還包了五百歐元給她,最後她索性開了一家寵物偵探公司,找回失蹤寵物的成功率大約百分之七十五,說起來也算高的。
與寵物偵探不同的是,她找寵物完全是非理性的,靠的是強烈的第六感,從小時候開始她就對「找東西」非常在行,媽媽找不到的項鏈、鑰匙、印章……她總是立刻就曉得東西在哪兒,直到在小學里發生了不愉快的事後,才在母親的忠告下隱藏能力。
離開上一個工作後,她決定采用法國女士的辦法,養只狗在身邊作為掩護。狗鼻子靈敏是公認的事實,能在特殊訓練下成為警找出毒品,所以不會有人懷疑到她身上。
「怎麼樣?」見她出神,游幸芳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先去談談,不喜歡再拒絕,沒什麼損失。」
鐘怡仁頷首,的確是沒什麼損失,反正她也該找個工作。「我要不要帶阿寶過去?」
阿寶是她幫人找寵物時最好的擋箭牌,說不定他們會想測試阿寶。
「沒差,你就帶著,反正以後上班也要帶著它,不然你怎麼幫委托人找寵物。」游幸芳說道。
鐘怡仁露出笑。這倒是不錯,以後上班還能帶著阿寶。
「你要自己打電話給我干哥還是我打電話跟他說?他明後天都有空。」
「還是你打給他好了,我不認識他,覺得怪怪的,我們約後天十點,如果他想改時間也可以,到時候你把我的電話給他,讓他自己跟我聯絡。」她說。
「好。」游幸芳頷首。怡仁其實是挺好相處的人,面對陌生人時卻很拘謹不自在,她們會認識也是她主動攀談,她不想主動連絡也在意料之中。
「對了。」鐘怡仁從茶幾上的置物籃里拿出方才撿到的戒指。「昨天淑青不是說戒指不小心掉了,我剛剛帶阿寶去公園散步的時候特意找了一下,運氣好,被我找到了,你再拿給她。」張淑青與幸芳住棒壁棟,晚上七、八點才會回來,她懶得過去,干脆讓幸芳帶給她。
「你真厲害。」游幸芳贊嘆道。
「哪有,是瞎貓踫到死老鼠。」她謙虛道。
「你是靈貓,不是瞎貓。」游幸芳笑道。
「沒這回事。」她轉個話題。「要不要喝茶?」
「好。」游幸芳點頭。
鐘怡仁起身走向小廚房。那戒指是淑青父母送她的二十歲生日禮物,意義重大,再加上淑青前幾天剛與男友分手,鬧得很不愉快,心情已經夠低落了,戒指又在此時弄丟,她的難過可想而知。
若不是這樣,她也不會替她尋回戒指,只希望不要再有下次,總不能老用運氣好這理由蒙混過去。
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一次、兩次旁人還不會懷疑,頻率多了總會疑心。戒指又不是毒品有特殊氣味,即使抬出阿寶也難以蒙騙過去,除非她想幫阿寶造神。
自己為什麼會有此能力呢?她不止一次這樣問過自己,但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
「包君滿意委托社」位在市區商業大樓十樓,門面普通,沒有任何特殊之處,看起來與一般的公司行號並無二致。
幸芳說她干哥是個怪人,鐘怡仁還以為會看到反常異象,比如門口擺個石獅子、長頸鹿,再不然也該有個招財貓或盆栽,結果什麼都沒有。
阿寶抬腿想撒尿標記領域,她趕忙出聲喝止。「不可以。」她拉緊狗鏈警告地看它一眼,阿寶訕訕地低喘兩聲,尾巴下垂。
她按鈴後,一個五十多歲穿著米黃polo衫與黑色運動褲的大嬸來開門,圓圓的臉上是親切的笑容。
「來應征的嗎?」
「是。」她跟著大嬸從玄關走進辦公室。
三十幾坪的辦公室擺了六、七張辦公桌,兩側的牆邊擺放了許多盆栽,各個綠意盎然,甚至有開花結果的;另一面牆則裝飾了大幅掛毯與畫作,空間寬敞而且看起來溫暖。
辦公桌不是一般的鐵桌,而是質感相當好的咖啡色桌椅,她對家具沒研究,只覺得典雅大方,應該花了不少錢。
辦公室沒半個人,大嬸領她走到右邊的會客室,也沒敲門,直接闖了進去。
會客室擺了張長桌,詭異的是桌上有一疊堆成金字塔的水果,後頭坐了個蹺腳在看GQ雜志的男人,不時發出嘖嘖的笑聲。
「老板,有人來應征。」大嬸喊了一聲。
男子停住笑聲,從雜志上抬起眼,鐘怡仁這才看清他的容貌,他有張稜角分明的臉,下巴有個淺淺的凹痕,一雙濃眉像老鷹展翅,單眼皮的雙眸帶著興味與笑意,鼻子高挺,頭發是利落的五分頭,不是帥美型的人,比較像性格小生,外表完全符合幸芳告訴她的模樣,想來他應該就是方羲和。
在她打量的同時,對方也從頭到腳把她看了一遍。眼前的女人身材豐滿,肌膚如蜜,顴骨與鼻頭有些小雀斑,想來是不喜歡防曬,一頭利落的短發,只是右邊的發絲不听話地勾起一道NIKE。
大概是因為沒睡飽的關系,眼神有點迷蒙,但圓潤的大眼楮讓她看起來像好奇寶寶。
鐘怡仁覺得他的眼神太過直率無禮,但因為不帶,所以還在她能忍受的範圍。今天與往常一樣,她穿了舒適簡單的棉,下半身是牛仔褲,甚至還穿了雙布鞋。這裝扮不夠正式,她原本是想穿黑色短靴的,但今早起來才發現鞋子被鄰居的貓抓花了。衣櫃里還留著以前常穿的套裝,可又覺得寵物偵探穿成那樣不大適合,最後決定以舒適為主。
「坐。」方羲和朝她揮手,而後示意打掃的大嬸可以下班了。
鐘怡仁本來想坐在他對面,但他比了下旁邊的椅子,她只好听從安坐,拿出履歷表遞給他,阿寶乖乖地趴在地上,意興闌珊。
他接過一張A4大的紙張,快速掃了一眼,而後將注意力移到地上的狗。「就是這只狗嗎?」
「對。」她頷首。幸芳應該跟他說了不少事。
他從金字塔上拿了一顆蓮霧,望向她。「要吃嗎?」
「不用。」她婉拒。有人在面試的時候吃水果嗎?
還有從一開始進來,她就覺得桌面十分凌亂,雖然水果擺成金字塔形,但香蕉皮、隻果核還有棗子核都沒扔在垃圾桶內,三本雜志散亂地放在一角,讓她很有想整理的沖動。
朋友總是調侃她有潔癖,但她覺得愛干淨不是大毛病,雜亂無章讓她神經緊繃。
「來。」方羲和對阿寶說道。「給你。」
阿寶起身移到他膝蓋前,嗅了嗅他手上的蓮霧,鐘怡仁想阻止,他卻先一步道︰「以後你就是公司的一分子,吃吧,這是員工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