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福英就口急喝,結果嗆了一下,咳了起來,一咳又扯動了傷口,讓他痛得撫著手臂申吟出聲。
「慢慢喝。」幫他拿著水瓢小口小口地喂他喝,以免他又嗆著了。
終于解了渴的鐵福英跟他道了聲謝,此時烤架上的烤雞正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讓他覺得自己餓得可以吞下一頭牛。
衛子商撕下一只雞腿遞給他,他餓得三兩口就吃個精光,舌忝了舌忝手指,仍覺得沒有飽足感,有些垂涎地盯著另一只雞腿。衛子商見狀,將另一只雞腿也給了他,自己則吃著剩下的雞肉。
等到兩人都填飽了肚子,一陣靜默,鐵福英偷覷著他。
他還以為自己昨夜一定活不了,沒想到衛子商會救他。他這個人外表看起來有些冷漠,眼神雖不算銳利,卻是不怒而威,跟他不相熟的人絕對不敢多靠近他一步。
但是這段不算長的時間相處下來,卻發現他的冷漠其實是來自于謹慎的個性,畢竟他身為神捕,常需與各類狡猾的犯罪者周旋,若是不夠謹慎,必定會置自己與伙伴于危險之中;也就是因為如此,他總是習慣性地與人保持著距離,但內心卻有著無人能比的正義感,他是正義感使然才救了自己?
「想談談昨夜的事嗎?」表情甚是嚴肅地看著鐵福英。
這次他似乎不打算輕易讓他蒙混過去,但他真的無法對他多說些什麼。
要上京城之前,爹不放心地對他說︰為人之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上了京城後處事千萬要小心,遇到不明確的事一定要仔細想清楚,思考周全後再行動,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他並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在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自己的猜想之前,若是貿然將猜想的事說出口,總覺得不妥當。有幾分證據才能說幾分話,這是爹教他的另一個道理。
「我並不是很確定昨夜的黑衣人究竟是誰。」
只是不確定,意思是說他其實心里已有答案,只是尚未證實嗎?衛子商馬上就听出了他話中隱含的語意。
「你認為他之所以冒險夜闖客棧是否與你收到的信有關連?」他有一種感覺,黑衣人似乎知道他不在客棧,所以才會選擇昨夜動手。
鐵福英有些訝異他的敏銳,他的猜想已八九不離十。
「確實是有所關連,除此之外,我無法再夕夕奉告。」
衛子商聞言,不再追問,沉思了一會。
「今日還是在此暫住一宿,等明日你的體力復原了再回客棧。」說完後起身拿起了放置在屋外看起來有些生銹的斧頭,拿了塊石子磨了起來。
他在做什麼?
看出他的疑惑,衛子商說道︰「如果今晚要待在此地,僅剩的這些木柴一定不夠用,必須去砍些柴回來。」
原來如此。他的思慮果然周詳,連這種小事都考慮到了。想到此,鐵福英不禁又懷疑了起來,他真的沒有看穿什麼嗎?
眼神又飄向正專注磨利斧頭的他身上,陽光照在他略帶古銅色的臉,濃眉下是一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黑瞳,深藍簡樸的深衣襯出他頎長結實的身形。他的身形已經算是高挑的了,但衛子商仍足足比他高出一顆頭不止,每回跟他交談,總要仰著頭才能回視他,這樣的他讓人很難忽視他的存在。
不知他是否猜透了什麼?他的觀察力比一般人來得敏銳許多,同他說話時只要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受到他的誘導說出了本想隱藏的秘密。心中不禁有些佩服他,看來他的神捕之名果真不是浪得虛名,除了一身高深的武藝再加上比任何人都要冷靜的腦袋,還有什麼人比他更適合追捕難纏的罪犯呢?
靠著樹干打量著衛子商的鐵福英,被一陣陣涼風吹拂著,舒適的感覺讓帶傷又剛吃飽的他有些困意,迷迷糊糊地眼皮漸重,就這麼睡著了。
磨利斧頭的衛子商發覺他睡著了,將斧頭放置一旁,走向她,抱起身子輕盈的她走進屋內。
他一直知道她正偷偷地打量自己,卻假裝沒察覺。不知道她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要隱瞞她女子的身分?扮著男裝遠從珠崖來到京城又是為了何事?
罷知道她是一名女子時他其實有過其他的猜想,但經過連日來的觀察,他馬上否定了那個猜想。雖然她隱瞞了一些事不肯對他吐實,但這也無可厚非,畢竟他們不過是來到京城後才遇到彼此,談不上熟識,有誰會對不相識的人坦承心里所有的想法跟心事?只是不曉得她究竟得罪了什麼人,竟讓她陷入這麼凶險的境地。昨夜乍見身染鮮血的她,他的心不知為何痛縮了一下,竟有一種想將傷害她的人碎尸萬段的沖動。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麼激烈的情緒波動了。
又看了眼熟睡的她,確定她一時半刻不會醒來,才輕聲走出屋子,拿起剛剛磨利的斧頭到附近砍柴去。
鐵福英這一覺一直睡到黃昏才醒過來。醒來的他覺得精神恢復了許多,受傷的手臂雖然仍很疼痛,但至少已不再輕輕一動就痛到讓他想掉淚的程度。推開了門走到屋外,屋外已經堆了一小堆木柴,顯見衛子商已砍完了柴,看了一下四周皆未見他的身影,不曉得他去了哪里?
既然他不在,天色也漸漸昏暗,鐵福英試著幫忙升火,但從小沒做過活的他發覺自己竟然連升火都做不來。以往在外這些事都是小喜幫忙打點,想起小喜,心里突然想到不知他是不是受到了驚嚇?他一日一夜沒回客棧,小喜應該很擔心吧?
手上拎著從附近森林里獵來的野鴨回到農舍的衛子商,見到他竟對著一堆柴發呆,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醒了?怎麼不待在屋里,一個人在這里發什麼呆?」
听見他問話才回過神的鐵福英有些擔心地說︰「我在想小喜一定很掛心被黑衣人挾持的我,我們還是今日就回客棧吧。」
語畢,鐵福英站起身,真的打算趕回客棧,衛子商阻止了他。
「別擔心,昨夜德申已趕回客棧了,小喜應該知道你很安全。」
原來如此。放下心後卻什麼都幫不上忙的他只能坐在一旁看著衛子商輕松地升好了火,也打點好了晚餐。鐵福英看著自己的手,想起了那日模過的厚實手掌。原來自己這麼嬌女敕,如果沒有人伺候著好像什麼都做不來,真的是太養尊處優了,不禁感嘆地嘆了口氣。
不明白他為了什麼而嘆氣,衛子商抬頭看了他一眼。
「傷口仍讓你很難受嗎?」誤以為他是因為受傷,在感嘆這無妄之災。,「沒什麼,只是覺得自己什麼事都做不來,如果沒有小喜跟著,應該無法在外頭生活太久吧。」
就為了這種事嘆氣?衛子商笑了。她在優渥的環境中長大,做不來這些粗活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也不會有人去要求她做這些事,何必為這種事感嘆?
「你笑些什麼?」他們明明很正經地在談話,他好像常被自己的話逗笑。
「這種事有什麼好感嘆的,要學會升火煮食也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生活上有需要時自然而然就會上手,若是有人關照著,不會做也是很正常的事。」
說的也是。若是有一天他真的什麼事都自己來做,難保小喜不會苦著臉對他抱怨︰「少爺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你變得好奇怪,為何你什麼事都不讓我做,你不相信我嗎?還是你要趕小喜走?」
說不定還會哭哭啼啼跑去跟娘告狀。想著小喜可能的反應,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不自覺笑彎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