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徹聞言,不禁苦笑連連,只能抱著女兒安撫。「墨幽,這天底下的事皆有老天安排,或許老天給他如此的命運,自是有其用意,只是尚未走到那一步,咱們還看不清罷了。」
「真的?」
「也許。」誰能打包票?不過是換個說法寬寬心罷了。
齊墨幽心安了些,可還是忍不住問︰「春申侯謀逆一事,大理寺還沒審出結果?」
「你這丫頭怎麼老惦記著朝堂上的事?」齊徹不禁懷疑是自己錯了,不該把她當兒子養。「那件事恐怕還有得拖,如今追查的人愈來愈廣,最終會如何……墨幽,你別老想著這些事,你娘親不是說這幾天教了你女紅,學得如何?」
一想起女紅,齊墨幽可愁著。她的手慣常握木劍,也能寫出一手好字,可要她拿那又尖又細的繡花針……「爹,您能不能幫我跟娘求情,十日學一回就成了?」
瞧女兒那苦兮兮的模樣,齊徹笑得可樂了。「姑娘家本就該學點女紅,否則他日你出閣時,你的……」
說著說著,想到女兒終有一天要出閣,他突然不舍了,將她抱得更緊。「爹說太遠了,我的女兒可沒打算太早出閣,過了十八再說也不遲。」
齊墨幽無言地看著父親,就知道他的思緒又飄遠了。明明她同他說女紅的事,他想到哪去了?
「爹……您看,我的手指被針給扎出好幾個針孔,好疼。」她再加把勁,用力地眨了眨眼,企圖擠出一點眼淚軟化他。
「那就不學了,我的女兒金枝玉葉,哪里需要忙那些針線活?誰敢要我女兒忙針線活,咱們就不嫁。」齊徹心疼地握住她的小手。
眼見計謀得逞,齊墨幽雙眼一亮,歡呼都還沒發出聲,外頭響起她娘涼涼的嗓音——
「是啊,你的女兒是金枝玉葉,不需忙針線活,而我這個別人家的女兒卻得要幫你做衣裳,還要一季三套……真是別人家的女兒不用疼。」
一听見親親娘子的嗓音,齊徹立刻把女兒給賣了,送到娘子面前。「學,肯定要學的,天底下的相公哪個不希望能穿著娘子親手做的衣裳?」
齊墨幽垂著小臉扁著嘴,只能說……懼內的爹真的好沒用。
轉眼入秋,皇上一時興起決定上北郊秋獼,陪同的大多是三品以上的官員,還能帶上家眷。
齊徹自然也去了,不過沒帶上家眷,因為他認為齊墨幽還太小。
齊墨幽因此生了一丁點的悶氣,倒不是她真的想跟,而是去北郊的話,也許就能見到衛崇盡。
然而原本預定去五天的,才第三天齊徹就回來了。
「怎會這麼早?」
齊徹回來時齊墨幽正被親娘荼毒磨女紅,本來已經昏昏欲睡,可一听說父親提早回來,肯定是出事了,她便丟下女紅去迎接父親。
「爹,發生什麼事了?」她問的同時還不住地上下打量他。
齊徹一把將她抱起來。「爹沒事,就是……」他打住了話,直到進了屋子才低聲道︰「皇上遇襲,所以提早撤回。」
「可有怎樣?」柳氏心驚問著。
齊徹坐下來先喝了口茶才道︰「沒有大礙,衛崇盡的反應極快,將皇上護得滴水不漏,還親手逮住了人,如今已經交給大理寺處理了。」
柳氏松了口氣,一旁的齊墨幽迫不及待地問︰「衛家哥哥呢?他有沒有受傷?」
「受了點小傷,不礙事,皇上讓御醫給他上藥,也讓他先行回家養傷,待傷癒後會將他調往御前侍衛,算是升官了。」
齊墨幽傻愣愣的,不知怎地總覺得事情直往她猜想而去,教她越發擔憂,更教她不安的是他身上有傷……
在娘親的屋里坐了一會,她隨意找了個藉口上街,讓薛隱套了馬車朝慶豐樓而去。
她照著衛崇盡交代她的直接找了掌櫃。「掌櫃的,我是承謹侯府的人,能否幫我給鎮國將軍府的衛公子遞個消息?」
掌櫃的一听她提及承謹侯府,隨即露出笑意,直指著上頭。「姑娘今天趕巧了,衛公子和夏大人正好在三樓雅房,小的帶姑娘上樓。」
「多謝。」听到他人就在慶豐樓,齊墨幽心安不少,跟著掌櫃的上樓,待掌櫃的遞了話之後,就見房門一開,衛崇盡噙著笑意一把拉住她。
「齊家妹妹怎麼跑來了?」問的同時,他順口要掌櫃的送幾樣茶點上樓。
「听我爹說,你受傷了。」她問著,雙眼盯在他的左手臂上,因為他穿著寬袖,但袖子底下鼓鼓的,像是包紮過。
「小事。」他拍了拍手臂。
「小力點,要是一會又噴血還得找大夫,很麻煩的。」夏燁在一旁涼聲說著。
衛崇盡沒好氣地睨他一眼。不知道他在安撫小泵娘嗎?那張嘴怎麼就不能收斂一點?
「要不衛家哥哥一會跟我回侯府好了。」齊墨幽想也不想地道。
「為何?」
「在我家比較好養傷。」天曉得他爹的姨娘會不會趁這當頭又對他下毒手,要知道連他在侯府養傷,她都能買通人下手了。
衛崇盡還沒有反應,夏燁已經毫不客氣地放聲大笑。
「在別人傷口上灑鹽,教你這麼快活?」這家伙,當初怎會把他當兄弟的?
「揭你瘡癥的又不是我。」夏燁止不住笑意地回嘴。
齊墨幽這才察覺自己不夠委婉,間接揭他痛處,面帶赧然地道︰「才不是那樣,是我想衛家哥哥了。」
「真的想我了?」衛崇盡喜笑顏開地將她抱得高高的。
齊墨幽直瞪著他,怎覺得他這動作跟她爹沒兩樣?可她已經九歲,是個小泵娘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子抱她?
「放心吧,我沒事,至于我家里的事,著過一次道,任誰都不會傻得再犯第二次。」他當初是待在侯府太安逸沒防備,如今怎可能再吃虧。
「是啊,照理是如此,可就有傻子能被追殺好幾回,傻得不在身邊帶人,讓人有機可趁。」夏燁搖了搖頭,真不懂他怎麼有臉說自己不會再犯第二次。
「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煞風景的家伙,有多遠就滾多遠!
「唉,忠言逆耳。」為什麼他說的話總是沒人想听?非得要自個兒試到鼻青臉腫,弄出一身傷才爽快?
「你可以滾了。」
「……這里好像是我的地盤吧。」夏燁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走。」他了不起!
「唉,都幾歲人了還像個孩子鬧脾氣,我說笑的都不成?」夏燁也不拉他,直接繞過他走向門口。「你就在這里好好養傷,還有……傷癒之後回絕皇上的調派,這事不用我多說,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知道。」衛崇盡沒好氣地道。待他離開之後才讓齊墨幽在席上坐下。「齊家妹妹,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在這里好好養傷。」
齊墨幽自然明白他的心思,畢竟是皇上要他回家休養,要是他沒待在家中,反倒上了侯府,屆時怎麼解釋都無用,只會節外生枝。
不過……
「剛剛夏大人要衛家哥哥回絕皇上的調派,是因為他也覺得不妥?」
雖然她對夏燁這個人沒什麼想法,可就連爹都夸他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代表他這個人將時局看得極為透澈,否則如何以少年之姿入內閣?
這也意味著,夏燁與她的看法是一致的。
罷好小二送上茶點,衛崇盡順手遞到她面前,好笑地道︰「怎麼你這個小泵娘和其他的小泵娘都不同,問的淨是些朝堂事?」
他記得他那兩個表妹會追問的向來只有好玩的、好吃的,哪里像她這般老成,問的全是教人難以招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