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王 第13頁

待無瑕默祈完畢,她的憂郁也一掃而去,回頭望向安書微笑。「對了,我有東西要送你。」

「是什麼?」

她從袖中取出那只荷包。「我給你繡了荷包。」

安書微訝地接過手,注視著這個青色荷包,她繡上了那日他隨筆而畫的金菊,金縷為邊、黃線為瓣,亮澄澄的菊花栩栩如生。

他看過不少繡工精湛的荷包,但能把他的畫繡上荷包,還繡得如此傳神的,卻只有她。

「你喜歡嗎?」無瑕注意到他的表情。「那日我收起你的畫,便有主意繡這個荷包,就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當然喜歡。」他笑了,握緊手中她的心意。「只要是你繡的,我便喜歡。」

他已認定她,只有她是能與自己知心一世的伴侶,若說他的畫巧,那她的繡便比他的畫更巧,絲毫不差地摹出他的心意。

這樣讓他合意的女子,天底下除了她,不可能再有了。

所以,他一定要保護她,絕不讓鄂海的案子傷了她——

「無瑕,我老覺得你有心事。」想起自己對她的珍視,安書便不能再由得她退怯,終于問她。「剛剛你問我認不認識榮王的時候,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說?」

無瑕突然被這麼一問,不禁面露遲疑。「我……」

「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我希望你告訴我。」他握起她的手,誠懇地望著她。

「就像你為我做的,我也想為你做些什麼,如果是跟官場有關的事,以我父親在朝的身份,我也定能幫你。」

「我……」無瑕迎視他真誠的目光,羽睫低斂,終于對他撤了心防。「其實……犯了罪。」

「你犯何罪?」

她閉上眼。說吧!反正他一定得知道,否則突然此生也會良心不安。「我與兩江總督富祥共謀,設計了兩廣總督鄂海大人,編計今年他上貢的禮冊,告了他一個貪污藏貢的罪名。」

安書听到「共謀」兩字,心便被狠狠掐緊。她可知道這字眼一旦在堂上被人听到,便足以將她與富祥一起論處,甚至判她死罪?

「你為什麼這麼做?」

「為了繡坊的安危。」無瑕睜開眼,眼中已無猶豫之色。「外人只知道顧當家手上的讓渡書是他大發善心所撕,卻不知道一切都是富祥與劉全章的設計,他用那讓渡書威逼我爹,然後是我,我為保爹爹心血,只好答應與他共謀。」

他握著她的手勁加重,心疼這個始終在她肩上的重擔。「所以是他逼你編出那賬本,誣賴鄂大人坐收回扣、乘機貪貢,上報朝廷?」

「賬本是富祥編的,我只是照他意思蓋上君家的行鑒,然後寫下自白書,把此事說成是鄂大人威逼,而我主動揭發他的貪行。」但這誣賴他人的罪卻讓她良心備受折磨,爹爹因此不願入土,她也得為此贖罪,直到她能為鄂家洗冤。

她內心的苦與忿都在此時化成淚水,撲簌簌地落下。

不忍見到她的淚,安書立即展臂將她擁緊。「別擔心,沒事的,既然我知道此事,便一定會竭力幫你,我會為你平冤,也會讓鄂大人的官司水落石出。」

「四爺,我的冤不平沒關系,可是鄂大人你一定得救他!」無瑕在他懷里抬起臉,語氣堅定。「爹爹為了他寧死不葬,我也一樣。」

「別胡說!」他立即皺眉斥她。她的話讓他內心一陣揪擰。「你不會死,我絕不會讓你傷了一根寒毛。」

「無瑕很清楚與官共謀、誣陷朝臣是死罪。」他的著急讓她感動,竟不覺得死有何可怕,反而面露微笑。「就算真有那麼一天,只要你能幫我保住無闕、保住繡坊,我也心滿意足了。」

「你怎能這麼說?」他問得愷切,一想到她會出事便心痛。「你不怕死罪,是因為我對你不重要,還是你已經膩了我?」

霎時,她的水眸逼出淚珠,才知原來自己只是故作慷慨,她根本也舍不得他,甘心去死。「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就不準你再有這樣的念頭。」他捧著她的臉,萬分憐惜地凝視她。「鄂家的事我會請爹解決,你的事我也會擺平,所以不準你放棄希望,知道嗎?」

她含淚點頭,倚進他的懷里,雙手牢牢環緊他。「我知道了,對不起……」

她的「對不起」像針扎著他的心。安書摟緊她,既心疼她受的罪,還有她為自己流下的眼淚。「好了,不哭了……無瑕,你放心,富祥等人把你害得如此淒慘,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他一定會將此班奸臣繩之以法,以平無瑕的冤恨,還鄂家的清白。

而且他要全力保護無瑕,絕不讓她被此案傷害一分半毫!

第5章(1)

江寧。

江蘇巡撫劉全章帶著顧當家,連夜趕往江寧求見兩江總督富祥。

兩人進了總督府,待通報富祥後,立即被帶往富祥所在的內院。

「下官參見大人。」

「劉巡撫,怎麼深夜來訪?」

「稟大人,榮巽親王有下落了!」

「喔?」富祥外衣穿到一半,神色一變,立即起身至桌前坐下。「他在哪里?」

「依顧當家的說法,他人恐怕正在蘇州……」

「恐怕?!」富祥挑眉怒問。「什麼恐怕?不是說知道他的下落嗎?」

「這……」劉全章也說不明白,只好示意顧當家上前解釋。

「稟大人,小的幾日前去拜訪君新當家,見著了一個生人,看樣子身份不是一般,而且他很護著君新當家,一見是我,便扭斷了我的手臂!」

「那你怎麼就能斷定那就是榮巽親王?」

「小的沒有斷定,只是那人本事神通的很,竟還從胡管事那里問出君家的事情……」他那日听聞安書一席話,便懷疑是身邊的胡管事漏了口風,因此起了嫌隙,命人殺他滅口,沒想到派去的人沒有得逞,胡管事反而就此失蹤,他怕自己會出事,這才急急來報。

「況且劉巡撫交代過時機敏感,只要君新當家身邊有一點風吹草動,寧可誤殺也不能大意啊。」

劉全章幫腔。「是啊!大人,這時候故意接近君新當家的還能有誰?就算他不是榮巽親王,我們也該提防著點才是。」

「嗯。」富祥撫撫胡須,冷靜把事情想過一次。「說得有理。」

若他真是榮巽親王,那他們自然得提早做準備,若不是,他們也得監視著,以防他是榮巽親王暗派的眼線。

總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索大人的警告他不能不听。

「那,大人,這會兒該怎麼辦?」

「繼續盯著。」富祥下令。「另外,找機會去警告一下君新當家,教她可不要忘了我們的協議,我既能讓君家織繡活下來,便也能讓君家織繡再死一次,叫她不要想扯我後腿,淨干些傻事……」

「是。」

「還有,」富祥又想到什麼,開口吩咐。「找機會試試那個人,他若是榮巽親王,肯定有什麼馬腳可捉,你們兩人都給我當心點,知道嗎?」

「是,大人。」

盎祥回過身,想索大人還真是有先見之明,榮巽親王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看來他只有謹慎為上,萬不得已,或許得痛下殺手,連那唯一知道內情的君新當家都給除掉才是……

***

自爹爹過世以來,無暇頭一次覺得自己幸運。

她不但遇見安書,與他相知相戀,幸運的是他父親還在朝為官,可以為她平案洗冤,而且畫坊的生意也穩定下來,新織品的進度順利,在杜家織坊的幫忙下,君家織繡有望提早幾天完成訂單。

望向窗外月色,她想一切定是爹爹冥冥之中在保護自己,她在紙船上寫的那些話,他肯定是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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