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崇盡徑自說著年少的夏燁是如何運用人脈經營,又是如何聯合族人共同打理,說得眉飛色舞、神采飛揚,等到說痛快了,一抬眼就瞧見齊墨幽落寞黯然的神情。
「又怎麼了?」怎麼齊家妹妹臉色這麼多變?
「沒事,我只是在想家里的中饋懊怎麼處理,是不是由我出面主持?」齊墨幽神色一整,話題轉得自然又不突兀,畢竟是剛進門的新婦,又是家中唯一的女主人,掌中饋再合理不過。
「照理是該如此,但人家給不給我就不知道了,話再說回來,你要蹚這渾水嗎?」說真的,迎娶她,他真沒想那麼遠,不過是想將她護在羽翼之下,兩個人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就好。
「我是你的妻子,掌中饋是我的本分,怎麼算蹚渾水?」
一句我是你的妻子,讓衛崇盡嘴角勾彎。這話說得他心里飄飄然的,得教她得閑時多說幾次才行。
「行,這府里你說了算,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好。」她乖順應著,心里已有了盤算。
在兩人用飯到一半時,秦姑姑掀簾進房,問著,「小姐,外頭有位周嬤嬤,說是余姨娘派來的,詢問小姐是否要過去奉茶了?」
衛崇盡濃眉一攢,俊臉凜冽,齊墨幽往他手上輕按了下。「我去瞧瞧,你繼續吃。」
見她跟著秦姑姑走了,衛崇盡哪有心思用飯。待走到簾子旁,就見她已經坐在主位上。
周嬤嬤走向前,行禮的動作只做了一半,就問︰「少夫人,咱們姨娘派老身過來問問,時候已經不早了,也該過去奉茶了吧?」
衛崇盡微眯起眼,有些人就喜歡撈過界,平時他懶得理,偏偏愛拿脖子往他劍上靠,分明找死。
「秦姑姑。」齊墨幽瞧也不瞧周嬤嬤,只看了秦姑姑一眼。
秦姑姑立刻向前,毫不客氣的打了兩個巴掌,響亮得讓跟著周嬤嬤一道來的兩個小丫鬟當場傻了眼,周嬤嬤被這兩個巴掌打得簪落發散,整個人都跌在地上,神情茫然得緊,像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衛崇盡不自覺撫上自己的臉,心想,原來這位姑姑以往待他挺客氣的。
「老家伙,你喊我家小姐一聲少夫人,卻是上下無別、主僕不分,掌嘴兩下是教你規矩,下回再犯,十個大板。」秦姑姑面無表情似玉面羅剎,居高臨下地睨著周嬤嬤,像是瞧見丑陋的蟲子。
「還有,回去告訴你家姨娘,姨娘就要有姨娘的樣子,不就是個奴,沒有資格過問主子們的事,膽敢再犯,一樣十個大板。」
周嬤嬤懵了一會,听秦姑姑將自家姨娘說得如此不堪,正打算找她理論,誰知道一張口,牙竟掉了兩三顆,血都噴出來了。
「把人拖出去,下回再無通報就膽敢踏進這院子,先領五個板子!」秦姑姑一聲令下,候在外頭的粗使婆子已經入內,直接把周嬤嬤拖到外頭。
秦姑姑一回頭,便見齊墨幽攢著眉若有所思,向前一步問著,「小姐,是奴婢處置得不妥嗎?」
「不,秦姑姑做得很好,只是……罰得太輕。」
此話一出,嚇壞了跟在她身邊多年的丫鬟嬤嬤。
「奴婢知道了,下回會再加重。」
「亂世用重典,後宅亦是。」不過是個姨娘身邊的婆子,竟敢對府里的正經主子不敬……這要是不稍稍整治,怎麼成呢?
話才說完,她听見拍手聲,驀地回頭,就見衛崇盡打了簾子出來,教她瞬間羞紅了臉。
「不是要你繼續吃飯的嗎?」他到底看了多久,看了多少?
「原來齊家妹妹還是一樣凶悍。」跟當初听見她恫嚇齊化幽一樣,這才是她原本的樣子嘛,在他面前裝什麼知書達禮,多無趣。「這個樣子好,人本該活得自在,何必裝什麼嫻雅婉約。」
齊墨幽捉緊了嘴,羞惱得想發作,可他是她最喜歡的人,她哪舍得罵他兩句,所以她乾脆不吭聲,直接回房。
「怎麼又把爪子縮回去了?你偶爾也該亮出來讓我瞧瞧。」衛崇盡苞在她身後,迫切渴望看到她亮爪子的狠樣。
「听不懂你在說什麼,你還吃不吃飯?」
「再凶狠點。」聲音太軟綿無害了,只會害他想再把她壓上床。
「……」是打算逼她,把他當成齊化幽不成?
等兩人到正院奉茶時,早已經日上三竿了。
一踏進偏廳里,齊墨幽抬眼見坐在主位上的兩人,她有一瞬間的錯愕,只因余氏並不如她想像中的妖艷奪目,反倒像個小家碧玉,有雙迷蒙的眼,看似無害,卻能讓衛和寵妾滅妻。
至于衛和,她的公爹,此刻正黑著臉。
她略思索了下,走到衛和面前,二話不說就跪下。「媳婦來遲,還請公爹恕罪。」
此舉教衛和嚇了一跳,原本他听了余氏哭訴她讓下人打了她身邊的嬤嬤,正打算跟她問罪,誰知道她一來就跪下請罪。
「起來!做什麼?」
衛崇盡惱火地要將她扯起,她卻是動也不動。
「是媳婦不對,來遲了就該道歉。」她說話時,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衛和。
衛和直睇著她,想起她的父親齊徹,當年兩人也常有往來,可齊徹早已經戰死沙場……
「起來吧,不過是來遲,哪有什麼不對?」
「謝公爹不怪罪。」齊墨幽先做足了禮數,才讓衛崇盡拉她起身。
不等余氏身邊的丫鬟端茶,她一個眼色,畫瓶便將茶盤遞上,她接過送到衛和面前。
「這是當初皇上賜香衙匾額時順便賜下的貢茶,公爹嘗嘗。」
衛和接過一嘗,哪怕他不品茶也知道這茶確實是自宮中來的珍品,朝她微點頭示意,然而這才發現茶盤上只有一杯茶。
「怎麼只準備一杯茶?」他沉聲問著。
「難道媳婦準備錯了?」她佯訝道,在衛和要再開口之前,搶下一城。「婆母早已不在,媳婦自然是只準備公爹的茶,有錯嗎?」
衛和張了張口,卻是反駁不得,可身邊的余氏抿了抿唇,難掩失望地垂下臉,教他忍不住開口道︰「你婆母雖已不在,可還有個姨娘在,你應該——」
「公爹,自古以來,姨娘就是妾,妾就是奴,這天底下有主子跟奴婢奉茶的道理嗎?」
她不解地問著,沒有一絲嘲諷不滿。「家母尚在時是如此教導媳婦的,難道家母教錯了?」
接連幾句話堵得衛和老臉漲紅,卻想不出半句話反駁。
一旁的衛崇盡則是死命地抿緊嘴,就怕一個不小心笑出聲。
好個齊家妹妹,原來她是如此伶牙俐齒,這看似奉茶,實則替他討公道,這好丫頭可真是疼他。
「還有,媳婦既已入門,往後就是衛家的人了,自然該分擔家務,不知道家里的鑰匙對牌該找誰拿?」
余氏聞言,眸子閃過一抹歹毒,不敢相信新婦進門的頭一天竟想跟她搶中饋!
衛和據了據嘴,道︰「中饋一事都是余姨娘理著,就不用你……」
「公爹,家中中饋必定是由家中女主人掌理,婆母已逝,公爹未再續弦,暫交余姨娘倒也無可厚非,可如今媳婦已進門,豈有再讓余姨娘理中饋的道理?這不管在哪里都是說不通的,要是傳到外頭,可是會讓人話病的。」
衛和想再說什麼,齊墨幽又搶白道︰「媳婦認為,余姨娘陪伴公爹許久,合該隨公爹頤養天年,怎好再讓余姨娘操勞家務?」
衛和一想,似乎頗有道理,便道︰「那便這麼著吧。」
他回得太快,快到余氏壓根沒機會阻止,氣得渾身直發顫。
齊墨幽勾彎了唇,朝他福了福身,再對著余氏。「那麼,一會再請余姨娘把一應鑰匙對牌和帳本都送過來,我會一一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