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和白芷圍在床邊,哭成淚人兒。
「公主。」齊墨幽輕聲喊著。
「狀況如何?」
「暫時控制住了,卯叔說先守再攻,肯定能突破重圍。」
「那就好。」易珂疲累地閉了閉眼,忍不住又掃了她一眼,那般弱的身板到底是哪來的力氣可以拉開五尺弓?「你懂武?」
「武將家出身的姑娘多少是懂武的。」她徐步走到床畔坐下。
「衛崇盡知道嗎?」
「知道。」
嘖,難不成她就輸在這一點?她徑自想著,看著齊墨幽泛紅的眼,不禁嗤笑了聲。「這是在替我難過不成?」
齊墨幽垂著眼,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傷勢已無法醫治。
「我死了,你就可以獨佔衛崇盡,你不是應該開心?」
她猛地抬眼,沒想到公主已經知道自己的傷勢。
「齊墨幽,我救了你,你要怎麼報答我?」
「舉凡我做得到的,我傾盡一切也要報恩。」要不是公主將她推開,現在躺在這兒的人就是她了。
「一句話,下輩子把衛崇盡讓給我。」
齊墨幽直瞅著她,鼻頭酸了起來。相識太晚,否則她們一定可以交好……如果不是有太多錯綜復雜的問題,她和衛崇盡應該會是讓人欽羨的一對,而不是斷了緣分。
「……我沒有辦法替衛家哥哥決定。」
易珂瞪著她咂著嘴。「我救了你,你竟然這樣對我?」
「衛家哥哥不能給,下輩子會不會遇見我也不知道,可是……下輩子,我讓你當姊姊,我任你欺,你要記得來找我,當我的姊姊。」
「……」可以不要嗎?易珂疲憊地閉了閉眼,忍不住問︰「可知道宮中的狀況?」
「目前還未回報,但你別擔心,衛家哥哥一定不會有事的。」
「他當然不會有事。」說不準這個時候四哥已經先上路……突然,她感到有些悲傷。「如果真的有下輩子,我不要再當皇家人。」
一輩子身不由己,一輩子操之在旁人之手,就是怕他成了父皇和四哥手中的棋子,她才強逼自己要與他斷絕關系,可她是真的喜歡他,為他的喜而喜,為他的悲而悲,為了保住他所珍愛的,犧牲也無妨,只要他開心。
「公主……別哭……」
易珂勉為其難地張眼,就見齊墨幽已經哭成淚人兒,她不由咧嘴笑著。「你哭得真慘,好丑……」
「本來就比不上公主的美。」她長得不差,可是和公主一比,那就真的不值一哂。
「我真的美?」她勾唇笑得很驕傲。
「美。」
「現在呢?是不是變丑了?白薇……替我上點妝,幫我畫得美美的,讓他見我最後一時,讓他夸我美……」她說著,呼吸急促了起來。
齊墨幽見狀忙催促著,白薇胡亂抹著臉,沾了粉給易珂上妝,點上口脂。
「美嗎?」她問,已經虛弱得連眼都張不開。
「美,公主是我見過最美的人了。」
易珂想笑,可卻扯不動嘴唇了,眼淚不斷地從眼角滑落……如果可以,她想見他最後一面,冷著臉也無妨,看看她吧,夸夸她吧,不要那麼討厭她……
「墨幽!」
門板被推開,齊墨幽一回頭,見是衛崇盡,開心得淚不斷滑落。
「衛家哥哥,快!」她忙朝他招手。
衛崇盡急步走到床邊,看見床上的被褥被染得通紅,而易珂正奮力張眼看著他,像是對他有所求。
「衛家哥哥,公主很美,對不對?」齊墨幽揪著他的袍角問著。
衛崇盡垂眼看著易珂,剛剛進府時他已經听人說起先前發生的事,要不是易珂出手相救,他不敢想像墨幽會變得如何。
「易珂,你本來就是美人,這有什麼好問的?」他說著往床畔一坐,輕撫著她的發。「謝謝你幫我救了墨幽,如果有下輩子,你來當我的妹妹吧,我疼你。」
易珂輕抽了聲氣,笑了,淚水落下,緩緩地閉上雙眼。
「公主……公主!」白薇見狀,抱著白芷放聲大哭。
齊墨幽則在衛崇盡懷里泣不成聲。
這一夜,戰火平息,紛亂趨于平靜。
十日後皇上駕崩,剩下的皇子里頭,只余三皇子和遠封到通州的八皇子,想當然耳,朝臣必定是推舉嫡皇子登基。
三個月後三皇子正式登基,衛崇盡榮升為京衛指揮使,然而衛家卻在幾個月內葬了三名家人——易珂、衛和、衛崇興。
那夜過後,衛崇興的尸體在角門被發現,是被腰斬而死,而衛和則是在得知其死訊後郁郁寡歡,最終虛弱而亡。
衛和去世,衛崇盡本該丁憂,卻被皇上奪情起復,讓衛崇盡極為不滿——
「我都死了老爹,難道丁憂個三年,聊表心意都不成?」
某日夏燁來訪時,他如此抱怨著。
他本來想趁機帶著墨幽回老家守孝,再趁機雲游四海的!
「你那點心思省省吧,大夥都知道你有老爹跟沒老爹是一樣的,守孝給誰看呢,惡心。」夏燁毫不客氣地唾棄他。
「我去你的,你是對我哪里不滿?」他的手往夏燁的肩上一搭,突地像是想到什麼,一把將他拉近。「對了,我想起來了,當初坊間傳言咱們有關系,是不是你故意造謠的?」
夏燁濃眉微揚,拍了拍他的臉。「我不是跟你說過了?你是貴人多忘事。」
「你什麼時候說的?」
「在榮國公府時我就跟你說過,那時我心想,你要是無心成親,這事渲染開對你也有好處,至少皇上不會亂點鴛鴦譜,哪知後來你急著成親,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可問題是我娘子一直認為咱們很有關系,你要不要去幫我解釋?」
「你不覺得有些時候,事情過了就算了,現在突然提起會教人覺得欲蓋彌彰。」夏燁一臉嫌棄地徑自喝酒。
衛崇盡想了下,覺得好像有點道理,畢竟從那回講開後她再也沒提起,應該已經信了他的說法。
「說真的,我不知道你會這麼懼內?」夏燁說著,給他斟了杯酒。
「哪是懼內,我是要她開心點,別胡思亂想。」
「我倒覺得要是傳言咱倆如何,反倒能刺激你家娘子,也許她一吃味就會更黏你,可不教你開心死了。」
說的也是。衛崇盡最缺的就是齊墨幽的在乎,要是吃味就代表在乎,是吧?
正徑自想著要怎麼讓齊墨幽吃味,他一把將夏燁再勾近一點。「說說有什麼做法,讓我參考一二。」
「你拿這種雞毛蒜皮之事麻煩我,怎麼好意思?」有沒有難一點的?
第十五章 塵埃落定(2)
衛崇盡曬著嘴,正要再說什麼,書房的門板被推開了,他見是齊墨幽,正要對她招手,她卻立刻關上門離去,二話不說,他拋下夏燁追了過去。
「墨幽,你不是來找我的,怎麼話都沒說就走了?」衛崇盡跑得飛快,幾步便把她給攔下來。
「不打擾你倆。」她垂著眼,面無表情地道。
「你吃味了?」衛崇盡笑咧嘴,盼她能多分點心思在他身上,而不是什麼薛隱、什麼耿懷、什麼卯叔,還有齊化幽那家伙。
「不敢。」她淡漠抬眼,道︰「讓讓。」
「等……等一下,你生氣了?」怎會是這樣,跟他想像的完全不同。
「不敢,你就去陪陪他吧,橫豎我一直都知道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誰,我也不會跟他爭寵。」
「等等,你這話說得太惡心了,什麼爭寵,我不是跟你說了,我跟夏燁是兄弟,只是兄弟而已!」
「嗯,南方很多斷袖都稱為契兄弟。」他不動,她就乾脆繞過他。
「齊墨幽,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了,原來你根本就不信我!」他惱火地再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