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在乎誰是誰的仇,誰是誰的恨,他在乎的是他與青蓮之間,會不會又退回到勢不兩立的地步——就在他剛剛體會到人生最華美的時段!
多麼美好的兩年啊,如夢如幻,如影隨形般鐫刻入他的心靈,若再割舍了去,他會流血,會痛得死去活來。
天空漆黑一團,微涼而清新的空氣似含有某種不知名的花香,吸一口如飲冰酪,一身清爽。他站在樹下水潭邊,水中天空依然一團漆黑,然而在自己模糊不清的面影一側,竟印著半輪皎潔的月亮!靜靜的,明亮的,輪廓非常清晰,沉靜得令人心志一片澄澈
這一刻,一直被戾氣縈繞的心突然軟綿綿的,不堪一擊。
就當是扯平了吧!
他害得她株連九族!
她悔了他最後的親情!
從此以後,人世間最孤獨的他和她,不是正好湊成一對麼?
他無聲地笑了起來。
沒錯,他得馬上告訴她︰「這世上,再沒有比他們更絕配的一對了!從此以後,再沒有任何牽絆可以干擾他們了。」
他回身。
洛非筆直地跪在他面前二十步之遙。
那樣的距離讓他的心沒來由地一凜。
「皇後越獄!」
天亮了!
青蓮和宮不袂終于走到了盡頭。
那是一處絕壁!
準確的說,那只是一塊凸出的巉岩,四面光禿禿的,稍不注意,人就會從那麼高的地方一頭栽下去,然後,被下面洶涌的惡浪淹沒。
青蓮回過身來,面對著黑壓壓的軍隊。
她笑了。
君尚居然不惜動用那麼強大的陣容,只為了她一個人!這樣的排場會不會太夸張了一點?
「你笑什麼?」軍隊正前方,高頭大馬之上,端坐著薩曼王國的君王,金冠螭帶,脊背筆挺,高貴耀目的面容上,沉沉雙眸燃燒著憤怒的火焰。與黑色雙眸成鮮明對比的,是他銀色的長發,在風中怒舞。
「我曾經請求過你,有一天,當你不再需要我的時候,可不可以放過我。現在,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君尚的眼楮驟然眯緊︰「我從來沒有說過,我不需要你!」
青蓮搖頭︰「對你而言,這已經不是需要不需要的問題。你只是想要掌控一切。而我,不幸也是你手中想要掌控的對象而已。」
胸口仿佛如受重擊,君尚握緊了拳頭,竭盡全力穩住身形︰「這麼多年,原來這就是我在你心中的印象!青蓮,這麼多年了,原來你就是這麼看我!」
「我本來也存了一點僥幸的。」青蓮神色淒然,「我本來也以為你會放手的。但是……」
「放手?女人,你知不知道,是你自己斷了唯一的生路!是你自己將自己逼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君尚咆哮起來,「你為什麼這麼迫不及待地要跟著他走?你為什麼寧可相信他也不願相信我?」他揚鞭直指宮不袂,宮不袂的眼神冷冷地盯著他,忽然不發一言,向他直撲過來。
「宮不袂!」青蓮驚覺,想要扯住爆不袂的衣襟,但終究慢了一步,衣帛裂處,宮不袂已經和君尚纏在了一起。
轟的一聲,宮不袂被君尚的氣流擊中,身體宛如一塊破布,飛向空中。
青蓮縱身一躍,一把操住了宮不袂。懷里的宮不袂,臉如金紙,嘴角,血絲正在溢出來。
「找死!」馬背上的君尚惡狠狠地盯著青蓮懷里的宮不袂。最恨的不是宮不袂的偷襲,最恨的是青蓮正將這個該死的男人抱在懷里。該死,那個懷抱,只屬于他好不好!
「放下他!我可以饒他不死。」他傲慢地開口。
青蓮緩緩抬頭,緩緩地掃過他的眼楮。
那麼溫暖的陽光下,他忽然感到了一絲難耐的冰寒。他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釋些什麼,他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擺月兌他的傲慢、尊榮、華貴,蛻變成青蓮的君尚哥哥!
「青蓮,其實我從來沒有想過殺你。真的,我只想和你守在一起。我只想我們一家三口……」
青蓮舉起了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唇邊。紅唇如花,曼妙多情,卻偏偏帶著清冷的絕望。
他的話,都被堵在了喉嚨口。他張大了嘴巴,卻只能拼命喘氣,仿佛離水的魚兒,沒有了生命之源。
青蓮的聲音如蓮瓣,徐徐綻放在清晨的空氣中。
「你初來我家,有那麼多人反對爺爺收留你,但是,爺爺卻道︰‘每個人都應該有一次機會,悔改也好,重生也好。既然他來到了洛家,至少洛家不能扼殺了他的機會!’」
「你連累我家滿門抄斬,縱使我一只腳已經踏入鬼門關,我依然相信︰我的君尚哥哥,即使曾經誤入歧途,但他一定能夠找到回頭的方向!」
「你成了廢王,你說你失去了武功,我都信你。即使後來我終于了解了真相,但是,我心中總是抱著一線希望,我總是相信我的君尚哥哥不會是那麼十惡不赦,我的君尚哥哥只是不得已而為之。我的君尚哥哥胸懷天下,他這麼做,這麼做,只是為了讓一切更好!」
「但是你,你從來沒有嘗試過信任別人!你甚至,都不肯信任自己的心!」
「你說只想和我守在一起,我信!」
「只是,我已經沒有能力承受了!」
青蓮抱著宮不袂,清影如痕,自崖上一躍而下,衣袂飄飄,宛若仙子!
就連死亡,都干淨得縴塵不染!
多少年後,這一支軍隊,依然記得那絕麗的容顏,那恬淡的微笑,仿佛,他們的皇後,根本不是投向死亡;他們的皇後,根本就是回到她本來的去處,回到那飄渺的仙山,回歸她仙子的身份!
遺憾的是,生活不止有美夢。
多少年後,每每午夜夢回,他們依然被當年君王絕望的慘叫聲驚得汗如漿出。那本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那是比任何絕境中的野獸還要慘厲的嚎叫,還要凶狠的眼神。即使已經過去那麼多日子,即使當年的人有一半已經不復存在,他們依然為那一幕而膽寒,他們的君王,突然變成了惡魔——殺人的惡魔!
如果不是無塵皇後帶著小王子及時趕到,那麼,那一刻,他們就盡數陪葬!
第10章(1)
「哈,原來這就是我要還的願!天意真是女人心啊!」
「這不是天意,這只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
「招人嫌,你能不能可以稍微收斂一點你的招人嫌?」
「不可以!」
「為嘛?」
「因為我不是招人嫌,因為我只是說了實話而已。」
「去!」這一聲「去」夾雜著不明飛沫,直噴向趙仁賢的臉面,趙仁賢卻連眼皮子都不顫動一下,氣定神閑地拂袖插去,倒是噴的那個人又是皺眉又是瞪眼,一副惡心的樣子。
「招人嫌,你知不知道你那樣子特別虛偽,那是唾沫誒,是我的唾沫誒!」
趙仁賢定楮看著他的妻子陶夭夭,然後俯身吻住了她的紅唇。
半晌,陶夭夭才氣急敗壞地推開趙仁賢︰「你做什麼做什麼做什麼?」
「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們每天都會不定時交換口水,我怎麼可能嫌棄你的唾沫?」
「討厭!你知不知道你都已經是奔五的人了,還玩年輕人的游戲,你麻不麻?」
趙仁賢再度定楮凝視陶夭夭。
陶夭夭下意識地捂住嘴唇,後退兩步︰「我錯了,相公!我真的錯了,親親相公!」
她應該也是中年級別的人物了,偏偏長發飄飄,只用一根綢帶松松挽住極腰青絲,看上去溫柔嫵媚,儼然一青春煥發的少婦。
「姐姐,你救了我?」這就是青蓮醒來的第一反應。
「姐姐?哈哈哈哈……」這是陶夭夭的絕版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