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曲東宇的目光時,她起了退縮之意,但轉瞬間還是挺起胸膛,昂著下巴,走了進來,啪地將門關上。
她驕傲如女王逛大街的樣子讓曲東宇翹高了眉毛。
這是他的瑜伽教室吧?她是不請自來的吧?怎麼搞得好像巡按出巡一樣,難不成他還要跪地迎接?
「你是來報名學瑜伽的?」曲東宇出聲。
她僵了臉色。
「我筋骨很硬,學不得。」
「我很多學生都筋骨很硬,後來全部變很軟Q,不過我是沒遇過像你耳朵那麼硬的學生,搞不好真的學不來。」
「你在干麼?」她看著站在角落的他,手上拿著一個塑膠瓶,這是在干麼?
「消毒。」
她有點驚訝。
「不要跟我講你每天都消毒。」
「當然。」他一副大受污辱的樣子。「請不用懷疑我的職業道德,每天學員上課後,一定會有汗水,消毒是必須且不能荒廢的!」
比雁安看著他認真的神情,有一陣恍惚,忍不住問︰「為什麼跑來當瑜伽老師?我很意外。」記得他之前在生技公司上班的說……
他瞥她一眼,沒有回答,反問︰「你來這兒干麼?」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有點尷尬、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今天我爸打電話問我相親結果,又說了一些怕我嫁不出去之類的話,我覺得有點煩,晚上就跑來找李教主,教主跟師姊都說我應該更誠心地招桃花,我就說我其實不需要桃花,因為已經很多了……」
她頓了下,嘆了口氣。「結果其中一個師姊大發飆,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她從出生到現在四十三年,一朵桃花都沒開過。」
「所以你就躲到我這邊來?我這里不是你的避難所。」
「我知道啦……」谷雁安邊說邊走近他,提高手上的提袋。「我想找個酒伴,你陪陪我吧?」
其實本來心情不好時,她都會回家埋頭猛睡的。
可是從美園明教出來後,經過他的瑜伽教室,見門口成堆大嬸忙著穿鞋寒暄,她駐足听了一段——
「一直想幫曲老師作媒都失敗耶,難道他是同性戀嗎?」一位微胖大嬸開著玩笑。
比雁安差點笑出來,瞧曲東宇那白淨模樣,她也曾這樣問過他。
「絕對不是!我覺得曲老師是那種把感情看很淡的人,他的人生只有瑜伽,他為瑜伽奉獻犧牲,也是為了我們這些學員,忙得沒空交女友!」另一名高瘦的鬈發大嬸邊說邊感動。「曲老師在我心目中是神的存在,光看那張臉,就覺得舒服啊~~什麼煩惱都沒了!」
什麼煩惱都沒了?只需要看美男?
比雁安步行至附近便利商店買了酒,一路都在掙扎,要不要找曲東宇喝一杯?
心情實在煩悶,從晚上接到父親的電話,還有在美園明教的不愉快……她有種被孤立的感覺,更不願回家面對冷冰冰的電視,一個人孤零零地喝酒。
才這麼想而已,行動力超強的她已經上了樓梯,推開瑜伽教室的門……
然後,就這樣了,這個在學員心中是神的存在的曲老師,不大樂意听她抱怨、陪她解悶。
曲東宇朝她比了個手勢,阻止這個意圖喝醉的人繼續前進。「你來我剛消毒過的教室喝酒?」
「不然怎麼辦?我心情好悶,敗犬不好當,我壓力也很大。」
見她一臉可憐兮兮,他竟有些心軟了。「沒有其他人陪你?」
她搖頭。「沒有,如果我喝醉了,你最安全。」畢竟他們曾經交往過,她知道曲東宇絕對會保護她,不過她才不要這麼說,于是又胡謅說︰「就算真的酒後亂性,其實我們也做過了。」
「……」曲東宇瞪她,這是良家婦女該說的話嗎?
「你欠我的。」她看出他的不爽,連忙再補一句。
欠她的?
重遇她這幾天,已經不斷听她強調「欠她的」好幾次,簡直是變相勒索!
可是這也勾起他心底深處的內疚,還記得分手那日她跑來他家,倔強的面容、落淚的神情,曾經模糊的記憶因為重遇而變得清晰,當那些片段被想起,啃噬著他的良心時,他發現自己竟然感到很對不起她。
還真是欠她的。
「拜托。」她雙手合十。
曲東宇瞄她一眼,看見她大眼里閃閃的微弱淚光,著實愣了一下,月兌口而出︰「不要給我來排毒大會這一套!」
他很了解谷雁安,知道這女人只是表面笑咪咪大而化之,實際上是個很會吸收情緒的海綿,海綿吸久了也需要擰的,所以她稱之為「排毒」,就是大哭一場狠狠抱怨一番,有幸當她男友一年的曲東宇,見識過排毒大會兩次,不知道現在她是不是也是這樣?
「你還記得啊?」她有些詫異,下一秒,心口涌上感動。
他也不是冷情冷意到分手就把對方從記憶抹去,還記得她脆弱時需要靠大哭一場來紆解,唔,還是他只是單純記憶力很好?
曲東宇表情有些不自在。「我記憶力特別好。」
她噘了下唇。「就知道。」
一來一往間,谷雁安已經進入他的領域,席地而坐,還開了瓶酒,正準備仰頭一飲……
曲東宇一臉拿她沒辦法,畢竟明知她此刻都快哭了,他又怎能把她丟出去?只能讓……排毒大會正式開始!
第4章(1)
人生嘛,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誰沒有過不順心的時候?
身為瑜伽老師的曲東宇,平時盡量不累積壓力,他刻意目空一切,任何事情都嚇不倒他的,但有些時候總是特別低潮,于是他學會用冥想洗滌心靈,跟自己對話,讓自己放松。
而非像這樣抱怨連連,憤怒化為黑色物質像只手能把人拉入深淵,這是真正的心靈之毒,差別在于眼前這女人,她講完就排毒完成,那身為听眾的他呢?只能盡量左耳進右耳出吧?
「心情非常down,down到谷底了!我真的那麼差嗎?我紅線也求了,粉晶也放了,桃花劍也乖乖掛在家里!我每天控制飲食不發胖,定時護發做spa,還去烹飪班增進廚藝!你知道我能一個人做好十人份的食物嗎?還能保證道道好吃,我真的是……沒得挑!」
比雁安吁了一口氣,眸色憂郁,嘟著粉唇。「怎麼依舊小泵獨處……啊啊啊!」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看起來像個瘋婆子,在曲東宇眼中卻意外可愛,他勾起唇笑了。
「還笑?你還笑?!」她咬牙切齒。
「我有一個堂姊,從小就把我當競爭對象,包包她要先買,鞋子也要搶先叫店員留,我學琴她也要學,簡直就像背後靈一樣……現在好啦,她去年嫁給大有證券的二公子,懷孕了,听說懷男的,家庭聚會看到她那副勝利的姿態就讓我火大,你知道我還听見她跟其他親戚講我的壞話,說我太挑,真以為自己是一回事,我感覺真的很差!」
這些話,跟爸爸說,爸爸會擔心;跟弟弟說,弟弟會笑她,當然也會擔心。
可跟曲東宇講就不一樣了,他們曾經是情人,那種熟悉與默契在八年後仍能接軌……好吧,連她自己也驚訝,在他面前,她不需要假裝堅強,而他也不會被她影響,更不會因為擔心她而管教她。
曲東宇挑眉,沒阻止她不斷往嘴里灌酒,眼露淡淡嘲諷。「敢情你想結婚就是為了出口鳥氣?」
「不只是這樣!你你你不要用那種囂張的眼神看我,我有那麼無腦嗎?為了出口氣就嚷著想結婚?」她翻了個不雅的白眼。「我是為了我自己!我空虛寂寞覺得冷,那麼好的女人沒人擁有簡直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