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浮燈 第3頁

寧小夏站在一邊,小心地幫新娘調整著婚紗,平日里的嬉笑似乎都被這喜氣而莊嚴的一刻所隱去。有些惆悵吧,二十三歲的女子,對于愛情的期待,或許還是有的吧。而經由婚紗引領著進入婚姻的殿堂,又是多少少女曾經年少的憧憬。而歲月在走,一切都被生活磨滅殆盡,只剩下了些許惆悵,在某些特殊的時刻浮上心頭。

輕輕地吁了一口氣,縮了縮肩膀,有點冷。她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思路,天氣真的太冷了,搞得她的腦袋也不甚清晰了,總是想些搭不著邊際的事情。

第1章(2)

「怎麼了?很冷嗎?」不知什麼時候,夏振寧已經偷偷轉移到了妹妹的身後,小聲地問著。

寧小夏揉著凍得發紅的鼻子,有些鼻音地回答著,「沒事啦。」

「記得等下有空了先喝點熱湯暖暖身子。」做哥哥的還是不太放心,?嗦地叮嚀著。

「知道啦!」吐了吐舌頭,努力地開始回憶自家哥哥似乎真的有點戀妹情結的跡象。

嘈雜的環境,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趴在角落的飯桌上的身影突然像是被電擊了一般,「刷」地一下站起身,自然也沒有人發現他的臉上是何種復雜的表情。

酒過半巡,依照習俗,新娘需要換上紅色的旗袍,和新郎一起向賓客敬酒,並接受大家的祝福。寧小夏悠哉地看著一向穩重的秦淮和繼續著新嫁娘固有的兵荒馬亂,然後一掃剛才的感觸,開始慶幸這些瑣屑的事情,離二十三歲的她還是十分遙遠的。

不會喝酒的寧小夏,壓根兒就沒辦法像通常情況下的伴娘可以幫新娘擋酒,不過古靈精怪的她找了一個深色的酒瓶,往里面灌上茶水,乍看之下,還真看不出是酒,也算是順利地盡了伴娘的義務吧。她在心里暗暗得意了好久。

另一邊,余魚神色慌張地把正在和未婚夫閑聊的穆梓梨拉到了一旁。

「魚,怎麼了?你好像很緊張?」穆梓梨一臉擔心地望著好友,似乎很久沒有在她的臉上看到這副表情了。

「他、他、他……」余魚一臉焦急,欲言又止,「就是那個他啦!」

「哪個他?」穆子梨還是不太明白。

「你忘記了?那個讓小夏這麼多年也忘不了的人是誰呀!傻瓜!」余魚恨不得搖醒面前這個就是不能體會她心情的遲鈍女。

「宋……」穆梓梨嚇得當場愣住,「他回來了?怎麼這麼巧也認識秦姐他們呀?」

「讓小夏看見他就麻煩了,快想辦法,快想辦法,不要讓小夏撞見他啦!」兩個人嘀嘀咕咕了半天,然後迅速移動,向寧小夏的方向沖去。

夏振寧大老遠看著兩個小女生一臉慌亂,卻不太清楚她們到底在忙什麼,更不知道今天會是讓他妹妹寧小夏多年前就停止了的愛情齒輪再次發出沉重的運轉聲的一天。

陪著秦淮一桌接一桌敬「酒」的寧小夏,因為詭計得逞而笑得正開懷。

「秦姐,借小夏一下。」在敬酒的隊伍緩緩地向那號特殊人物所在的桌子移去時,余魚迅速拉住寧小夏,搶過她手上的酒瓶,然後一把把她推向穆梓梨的懷里。

穆梓梨也慌慌張張地拖著搞不清楚狀況的寧小夏往廁所方向沖去,手腳這麼快,大概在她的生命中沒有過幾次吧。

余魚看著兩個迅速離開的身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扭過頭,搜尋著不遠處某個位子上的某個人。突然,很悲情地發現那人也不在他的座位上,不會那麼湊巧吧?那樣糾纏了十年的人,該不會真有著傳說中的孽緣吧?不會吧?一臉苦巴巴地對上秦淮那雙興味的眼,急忙擺擺手,「沒事沒事……」

秦淮狐疑著,「你這算不算是欲蓋彌彰?」

「梨子,你干什麼呀?這麼急?出了什麼事?」寧小夏在她們快沖進廁所時一把拽住穆梓梨,對廁所里彌漫著的那種濃烈的空氣清新劑的味道,她向來很感冒。

「你、你陪我上廁所嘛。」

寧小夏望著緊張得臉都紅了大半的穆梓梨,覺得這種理由牽強得她都快暈倒了。

「我們似乎很早就不是中學生了,上廁所還要一起去……很怪呀?!」

「反正你陪我去就對了啦。」難得一向溫和的她今天有這麼堅持的舉動。

「可是,可是我討厭這里的味道,好惡心哦。」寧小夏做著最後的垂死掙扎。兩個人就在廁所前面開始討論這麼深刻的人生問題。

宋劍庭按下洗手盆的水龍頭,掬了一捧冰冷的水往自己的臉上潑去。被凍著的瞬間痛感提醒著剛才看到的那一張巧笑倩兮的臉,多年歲月的雕琢,有些許的陌生,可是有那一份熟悉的感覺在提醒著自己,是她,沒有錯。趁著她的敬酒還沒到,特地去洗手間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十年後的再見,希望不要像十年前那個葉落花飛的傍晚,在夕陽的余暉籠罩下,兩個擦身而過的人,一錯過就是十年,他們所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不,應該是說是他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年輕時的獵奇心理,與不懂得珍惜,只有尋尋覓覓之後,才發現了什麼是遺憾與悔恨。而只怕已經是太晚太晚了……

抹了一把臉上殘余的水滴,該面對總是要面對的。

……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當他步出洗手間大門,面前糾纏著的兩個人讓他當場愣住了。就算要面對也不用這麼快吧?

穆梓梨抬頭看著寧小夏一臉木然地望著前方,覺得不太對勁,順著她呆滯的目光,卻發現她們一直在躲避的那個人居然這麼巧,就站在她們的面前,那麼匆忙,一點預兆都沒有。果然人算不如天算,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事先告訴小夏,讓她有所準備也比現在這麼突然好吧。

「小夏……」似乎很久沒有看見寧小夏卸去鮮活的表情,卻原來多年以前的創傷還未愈合,而與她最親的她們都沒有發現她傷得這麼重,痛了這麼多年。

「你……我……」宋劍庭艱難地張著嘴,卻控制不了舌頭,怎麼也吐不出什麼像樣的詞句。哪怕是一句「你好嗎?」或者「好久不見」,也比相視無言要強得多吧?可是無論他怎麼掙扎,始終只能被她那一臉的痛楚所震驚。

寧小夏想搖頭,想後退,想擺月兌這不願意回首的一幕,可是腳卻像在這一塊土壤上扎下了深深的根,無法撼動。這個本該早就忘記得一干二淨的人,卻依舊在內心深處最柔軟的一隅,錐心地痛著。她顫抖著,抬起手,捂住隱隱作痛的心,系在手腕上的小花,悄然月兌落,跌得遍體鱗傷。

「你……小夏!」穆梓梨瞥了一眼宋劍庭,又隨即把擔心的目光集中到寧小夏蒼白的臉上。

「我……」說不出任何抱歉語言的他一臉愧疚,只能目不轉楮地望著寧小夏,沾著小水滴的手猶豫著,還是突兀地向她伸出。

而寧小夏卻驚恐地後退了一步,轉身向酒店大門跑去。

「小夏!」穆梓梨驚恐地叫著,「天哪!外面的天氣那麼冷……」

宋劍庭的臉色一沉,也向外沖去。

「怎麼回事?小夏她怎麼了?」正好看見某個他以為不會見到的人追著小夏離開酒店,夏振寧很難保有平時的冷靜,一把抓住穆梓梨的肩膀。

「你干什麼?快放開手呀!抓得那麼緊,梨子會受傷的!」急匆匆趕來的余魚死命地掰開夏振寧的手。

「沒事的,魚,我穿的衣服很厚的。」穆梓梨像平時一樣,努力裝作不在乎,「宋他追著小夏出去了,小夏沒披衣服,外面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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