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君情意濃 第9頁

林寒宵怔了怔,有些失神的眺著遠方。後悔麼?就算賠上他這條命,他也不會後悔。漫漫人生,他之前所有努力,不都是為了今日一筆算清過往的恩怨嗎?幸而老天有眼,讓他可以走到今天。如果不將往日的一切都討回來,那他才會後悔。

柳無風看著那張水波不興的面孔,不由的揣測,隱藏在這冷漠面具之下的究竟是什麼。他側身挪開幾步,與林寒宵並肩站著,目光也停留在眼前的風景中。「林兄,人有很多習慣,往往自己並未察覺,所以有時候自以為了解自己,其實不然。比如你。」

「比如我?」他側目道。

「對。比如你。」柳無風很從容的瞥他一眼,笑若浮雲,掠于他心頭。

這一眼神交匯,林寒宵按捺住心里滾滾而出的心緒,狀似沉著的維持著態度,听著柳無風的下文。

「林兄對身邊信得過的人,幾時笑得開懷?反而是那些對頭、對手,林兄到從不吝嗇的對他和顏悅色。也許小弟眼拙,怎麼對曾姑娘,也笑得如出一轍?難道曾姑娘是林兄的對頭?」柳無風笑的坦然,他語氣中沒有露出一絲的浮躁,原本旁敲側擊的言談卻能直指人心。

語不驚人,氣勢卻驚人。林寒宵看著他眼波如水,卻寸寸逼視直入他的心底深處。他避重就輕地說︰「無風,她已經不是曾姑娘,而是林夫人,是我林寒宵明媒正娶的妻室。我對她怎麼樣,好像與你無關。即使你你有明察秋毫,洞悉全局的能耐,也不要錯以為這是你我的一局棋。」

「好。」柳無風不容分說地握住他的手腕,方才淡煙流水的散漫全數摒棄。目光沉靜的鎖住林寒宵的黑眸,淡笑著說道︰「那敢問林兄,既然娶得如此稱意的夫人,為什麼廣發喜帖的時候,偏偏忘了我們江湖兒女?難道是嫌棄我們不通情理,送不出手賀禮?或者——你根本不想讓江湖上的兄弟們參加你的婚禮?難道是林兄一時倏忽所致?」

林寒宵眉頭一鎖,陰鷙的目光寒涔涔的放著光。是他倏忽麼?當然不是。他怎麼會讓所有的朋友兄弟,來觀看一場做戲似的婚禮呢。他更不想讓曾語柔結識他的朋友,她不配啊。沒想到這微不足道的一點小事,竟然被柳無風瞧得明明白白。不由的他沉下心來,冷冷地問︰「你是要跟我作對?」

柳無風搖搖頭。說︰「絕無此意。」

「那就不要牽扯這件事。」林寒宵手腕一用勁,一個擒拿手,反抓住了柳無風的手腕,警告地說︰「這是我的私事。你如果不想與我斷絕兄弟情義,就不要插手,也不容你插手。」他最後這一句說得很慢也很輕,但一字一句卻沉重得像是壓在人心心坎上,喘不過氣、反不得身,不是被他壓死,就是與他妥協。

柳無風沉眸淺思,既然林寒宵拉下臉來,那他再步步進逼,恐怕會弄巧成拙。即刻表明心意,說道︰「林兄難道連我還信不過?我只是不想袖手旁觀,置身事外。」

「我自有分寸。」放開他的手,林寒宵理了理衣袖。威脅收到了效果,他也自然不會再硬下去。

柳無風听他如此說,也就不便再深論下去。扯開話題,說道︰「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請林兄去勸服家父,讓他斷了授我武藝繼承家業的念頭。在你沒完成我托付的這件事之前,小弟可要長住在此了。打攪之處,還望林兄海涵。」

林寒宵微微一笑,那不懷好意的眼神讓柳無風險些倒退三步,他道︰「我可以向令尊承諾,由我待他老人家陪你切磋武藝,直到你勝我一籌為止。如蒙不棄,那柳賢弟在此長住也無妨。」語罷。拂袖冷哼一聲,悠哉游哉的款步走開。

報復。這絕對是報復。早就說了嘛,論陰險,誰比的過林寒宵!柳無風欲哭無淚的僵立在原地。白衣依然勝雪,卻飄飄的猶如被冷風抽過,整個人都搖搖欲墜的隨時可能昏倒。

第4章(1)

秋意遲遲。倦倦清風幾許,拂過不曾落下灰塵的門檻、院落……

林寒宵坐在議事廳里,一邊翻看著北方商號快馬加鞭送來的賬冊,一邊听著屬下簡潔的匯報。

「爺,近日一些江湖朋友頻頻傳來書信,對于爺成婚之事多有微詞,據屬下探察,已經有不少爺的朋友在南城客棧中落戶。是不是……」陳平略停了片刻,見爺依然不動聲色,便繼續說道︰「江湖中人不宜得罪。爺是不是要在廣寒樓設宴幾日,略表心意?」

「陳平。」林寒宵黑眸看向那個一臉粗魯的壯漢,語氣中略帶不甘。

「爺。」陳平恭順的听著接下來的吩咐。

「一共多少人?」林寒宵問。

「三十人有余。」陳平回答。

「是巧合麼?」他看著窗外,淡聲問。

陳平默默地垂下頭。

其實是個明白人,就能看出這根本是早有預謀的。柳無風說的對,他的確不想在他的喜宴上招待江湖中人,因為他不想讓他視為知己的朋友牽扯進這一場雪恥的鬧劇中。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有人想讓他的希望落空。而這個人會是誰呢?

林寒宵嘆了一口氣。除了柳無風這個好事之徒,再也沒人會跟他玩這種把戲了。何況,他們多少年來,就已經擁有了共同的朋友。想到此,隨口問道︰

「這群人里,可有雷均天、吳爭、雙行者的名字?」這些人,都是與他有換命交情的人,如果他們來了,恐怕這件事便要復雜起來了。

陳平記憶力驚人,而且爺所說的這幾位風采逼人,讓人一見難忘,所以想都不用想,直接否定道︰「沒有。」

「嗯。」林寒宵略寬了寬心,沉聲吩咐道︰「那就照你的意思辦吧。五日之後,設宴廣寒樓,大宴三日。」

「是。屬下這就去辦。」陳平拱手領命。然後游弋不定的問︰「爺。夫人是否在設宴當日出席?」

要知道,江湖兒女多俠義,女子中亦有不少成名之輩。她們也和男人一樣,練就一身武藝,憑著心中俠義行走江湖。交朋友、殺仇人,結緣或結怨都不皺一下眉頭,磊落豪爽又心思縝密,把女子不能拋頭露面,只能在家相夫教子這種世風徹底踩在腳下。如果在寒天山莊莊主的婚宴上,莊主夫人不顯幾分廬山真面目,恐怕設宴之後少不了要遭人詬病。這也難怪,江湖中人的好奇心並不亞于尋常百姓。

「她不出席。」他想都沒想就斷然否決。

「是。屬下明白。」陳平並不是個精明的屬下,但他的優點便是從妄自揣測主上的心意。

「沒事的話,你可以下去了。」林寒宵看著他說。這些年來,他身邊出現過形形色色的人。但能留在他身邊,可以信任並委以重任的人卻不多。陳平就是其中之一。原因麼,其實很簡單。他喜歡陳平的冷靜。一個人可以不聰明,但他絕不能不冷靜。一旦失去了冷靜,那麼這個人怎麼樣也不會聰明的。而他曾經就很不冷靜的面對著林家家破人亡,很不冷靜選擇相信別人。這一切,都讓他摧心折肺追悔莫及。

陳平大手探入懷中,從衣襟里掏出一個長約一寸的竹管。雙手遞給林寒宵,道︰「爺。這是天鷹寨寨主飛鴿傳來的密函,請爺過目。」

林寒宵從竹管中抽出一塊粗布,攤在掌上凝眸檢閱。上面亂七八糟如鬼畫符般的墨跡,讓人匪夷所思是寫了什麼內容。難怪天鷹寨寨主不怕這封密函被人中途截獲,恐怕其中內容只有林寒宵和他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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